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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瓔]古都公主【變身公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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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5-27 11:55:53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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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身份?!一直以來,她生活的比修女還規律乏味,
看來她的生命的確需要有點改變才行,可是──這未免也太刺激了吧!
眼前這個讓她心頭小鹿亂撞的男人,怎麼一點都不像孿生妹妹形容的那樣,
說什麼像兄弟又像姊妹淘的好朋友,問題是他們的「老規矩」也太特別了吧!
不僅她洗澡時,他可以大方進浴室,連她換衣服,他都不用離開現場,
甚至好到兩人共睡一張床?!嗚早知道這遊戲那麼Open她就不玩了,
而且──她現在還跟他吻得那麼入戲,她要怎麼跟妹妹還有未婚夫交代啊……





第一章

神秘開羅另類古文物展,絕無僅有的展出,驚豔福爾摩沙

裴心采盯著報紙上頭的那行文字已經很久很久了,心中的猶豫與渴望,在最後化為一聲無奈又綿長的歎息。

她不可能去的,別再奢望了,就算展出的地點不是在臺灣,她的母親也不會應允她踏出日本半步的。

「小姐,喝茶。」由子端來一壺花草茶,檸檬草混合著蜂蜜的味道,讓典雅的和室裏飄著淡淡香氣。

「謝謝。」心采啜了一口花茶,微帶落寞的視線移了到庭園。

外頭灑落的午後陽光映照著綠意盎然的幽靜中庭,四周安靜無聲,但這份寧靜卻無法沉澱她的心。

「小姐,你在想什麼?我看你好像很煩很悶的樣子。」

由子也在榻榻米上跪坐了下來,慧黠的眼眸看著她輕郁的美麗女主人,不由得在心中輕讚一聲,真是品性高雅嬌貴的幽蘭哪。

「沒什麼。」心采笑了笑。「只是想到再過不久,我就要離開這個家了,有點捨不得這裏。」

由子輕挑起眉毛,口無遮攔地探問,「小姐,你是害怕嫁到紫堂家吧?」

自從一個星期以前:心采小姐和紫堂集團的社長──紫堂夏訂婚之後,她就一直鬱鬱寡歡,除了那張寫著古文物展的報紙之外,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她真的覺得心采小姐很可憐,好像一個在夫人控制下的小木偶,沒有半點自主權,連婚姻也要聽從夫人的安排,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呢?

心采垂下了眼眸,不安的把玩著杯耳。「我是有點怕……」

由子和她感情甚篤,她從來沒有把由子當下人過,因此也沒有必要在由子面前隱瞞自己的心事。

對於嫁入紫堂家,她有龐大的壓力,對於紫堂夏這個男人,她更有莫名的恐懼。

他們未曾獨處過,每週他們有兩次公式化的午餐約會,總有長輩或保母作陪,他很高傲,言語更是冰冷,嚴峻得叫人無法親近,常令她感覺度秒如年,每次結束約會都要吞好幾片胃藥來安撫因緊張而作亂的胃。

她從來沒有見過比紫堂夏更像一塊冰的男人,他俊挺的面孔總是嚴肅的冷凝著,眉宇也總是沉斂著,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找話題跟他聊。

「夫人要小姐嫁給紫堂社長已經成定局了,往好的地方想,紫堂社長年輕有為,這樣的男人會是小姐終身的倚靠。」

由子空泛的勸著,自己也覺得很沒有說服力。

只是,她能說些什麼呢?她這個小小的女侍除了為小姐抱屈,並沒有能力改變現狀埃

「我知道。」心采幽幽的說。

這些道理柳姨都對她說過了,她很清楚她母親的作風,也知道自己嫁入紫堂家是誓在必行的事,她沒有違抗的餘地,但她……

她多麼想在出嫁前去臺灣走一走,那裏是她出生的地方,而且她對那正在展出的古文明遺跡又有莫大的興趣,即使只是參觀,也能讓她感受到古文明偉大的靈魂,如果能夠的話,她會嫁的比較甘心一點。

「夫人好。」守在和室長廊外的一名保鏢揚起洪亮的聲音問安。

「夫人來了!」由子聞聲連忙起身,躬著腰身退到一旁的角落裏。

「規矩」兩字是沈宅的教條,夫人最討厭沒有規矩的人,輕者記過扣薪,重者可是會被夫人掃地出門的。

沈郁窈踩著優雅的步伐走進潔美的和室,深紫色的印花和服烘托出她高雅的氣質,修長曼妙的身段無懈可擊,儘管已經年過四十,歲月卻像是未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般。

「媽。」心采也連忙起身,每次見到母親,她都覺得好像在見慈禧太后,她母親那份高貴不可侵犯的氣質給她好大的壓迫感。

「柳姨說你身體不舒服,所以今天不上插花課,是嗎?」沈鬱窈抬高尖細的美麗下巴,語氣裏有著濃濃的不以為然。

「我……有點頭痛。」心采囁嚅地說,想必柳姨一定挨駡了,都是被她連累的。

為什麼一定要她學插花呢?

雖然她個性被訓練的很溫馴,可是她對插花真的一點興趣郡沒有,學那一大堆才藝,都是為了具備當紫堂家媳婦的實力,她覺得好累。

「在這裏喝茶,頭就不疼了嗎?」沈鬱窈半眯起美眸,精緻的臉孔高高在上,叫人不敢逼視。

「好了一點……」心采盯著自己和服底下的白襪,聲音越來越校

旁邊的由子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頭皮卻一再發麻,這裏氣氛好僵,她好想走哦!

「就算你今天逃得過插花課,明天也逃不過,你已經是大人了,不要這麼幼稚,你這種行為令我很失望。」沈鬱窈嚴厲的訓誡女兒。

「是,我下次不會了。」心采柔順地說。

沈鬱窈的眉眼掃過和室桌上的那張報紙。「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昨天你也在看那張報紙。」

「是的,媽。」她的頭垂得更低,像個犯了錯被捉到的小孩,在她母親面前,她永遠是拘謹緊張的。

沈鬱窈輕哼了一聲。「你那麼想去臺灣嗎?」

「不是的,媽,我──」心采有點慌亂的解釋。

對於她母親來說,臺灣是個敏感的地方,對她而言,那是她一部份的童年記憶。

六歲之前,她一直居住在臺灣,可是父母離異之後,她就跟隨母親到日本京都來定居了。

她的母親是臺灣沈氏集團總裁的麼女,出身名門、性情驕縱,她的父親則是國際醫療組織的研究人員,經常奔波在世界各地,協助醫療開發中國家常見的傳染疾病,為他們改善醫療設備和體制。

她父親的工作很偉大,可是,她母親卻無法忍受丈夫長年在外,也不能忍受丈夫的工作比妻小重要,他們總是在爭吵,總是用言語傷害彼此。

最後,無可避免的,他們步上了離婚之路。

一個典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與富家千金的浪漫愛情,卻在彼此「因錯誤而結合、因瞭解而分開」之下協議分手。

後來,母親帶著她離開,選擇了她學生時代求學的地方──京都,繼續進修她感興趣的服裝設計,而照顧她這個女兒的責任則多半落在保母柳姨身上。

時光荏苒,一晃眼,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現在她母親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名服裝設計師,擁有沈氏雄厚的財力後盾,在上流社會裏遊刃有餘,可惜一直沒有適合的對象,至今仍然單身一人。

所以,臺灣是她母親極不願回想的地方,因為那裏是她與前夫相愛、相戀與分手的傷心地,她也謹記這段往事在心,不敢隨便提起臺灣,以免惹得母親不快。

「我已經讓中澤秘書替你訂好機票和飯店了,你就去走一走吧,一入侯門深似海,紫堂家不是普通的人家,未來尊貴的身份是不容許你隨便踏出家門的,這點,你要有所覺悟。」

說完,沈鬱窈還沒等女兒反應過來就如同來時一般,踩著優雅的步伐離開了和室。

心采愣在那兒,還沒完全消化母親的話。

「太好了!小姐!恭喜你!你終於如願以償,可以去臺灣了。」由子雀躍地喊,由衷的替女主人感到高興。

心采吸了吸鼻子,澄澈的眸子閃動著感動的光彩,心頭慢慢漾開一股溫馨的暖意。

「謝謝媽……」

雖然她母親早已走遠了,可是她還是要說。

她真的好高興、好高興……不是因為可以去臺灣,而是因為她母親終於注意到她的需求了,那是她內心深處一直渴望的,她好滿足!

※※※

臺灣臺北市立美術館

一襲秀雅的素面粉藍色洋裝將心采嬌嫩修長的身段襯托的更為飄逸脫俗。

她側背著一隻圓弧小巧的白色側肩背包,既不失女性的柔美,又融合了時尚感,這是她在服裝設計師母親身邊耳濡目染的結果,她對流行有一定的敏銳度。

再度踏上她出生的地方,心中有說不出的異樣感受,睽違了十七年,這裏真的變得好陌生哦。

她早已忘記她小時候住的地方在哪里了,物換星移,一切都改變了,臺北市的建築物也和她記憶裏沒有半點相像之處,到處聳立著高樓大廈,車子更是嚇死人的多。

這裏和京都的古城之美相去甚遠,人們看起來都不太守交通規則,到處橫行的機車叫人膽戰心驚,行人隨意的穿越馬路,她真的有很大的疑問,這樣也可以生活嗎?

算了,她的假期只有十天,十天之後她就要回到她正規的軌道上去,做她的待嫁新娘,臺灣之行不過是她出嫁前的一個小小紀念,她並不是來尋根的,只是來散散心,讓自己心裏好過一點。

她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婚期在哪一天,越晚越好,她真的一點也不想離開家裏,一想到要和紫堂夏同床共枕,她就渾身不舒服。

「好美……」

她讚詠著埃及后妃們的華麗首飾,那些已經是千金難換的古物了。

驀然間,她心慌的僵住了腳步。

她前方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站著一個男人,那男人正用一種對她感興趣的狩獵目光盯著她,可是又帶著幾分傲然的睥睨味道。

他濃眉大眼,唇角微微往上掀揚,俊挺的像明星,筆挺的西裝很服貼,身上的氣質和紫堂夏有幾分相近,那是一種「企業家」的領袖氣質,令她望而生畏。

好不容易離開了京都,她可不想還活在紫堂夏的陰影之下,她對冷峻的男人非常、非常的感冒……感冒是好聽話,其實她是怕。

心采快步離開,像在閃躲什麼魔魅似的,連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直到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她才緩下腳步。

她往帝王陪葬品區走過去,心裏才松了口氣,不意,她又見到一張令她雙腳停下移動的面孔,這次的震撼比剛才看到那個神似紫堂夏的男人的震撼更大上數倍、強烈萬倍。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年輕女孩,她斜背著相機,手裏拿著文物展的文宣簡介,靈動有神的雙眼此刻正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

心采像是被魔杖點到,她看著那女孩,那女孩也看著她,良久良久,她們都無法將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

「你是……心采……嗎?」

莊穆的氣氛下,安靜的走道中,那女孩潤了潤唇,率先開口問。

心采點頭,忍不住激動的顫抖著,她握緊了小小的粉拳,又感傷又高興。

「哇!我是心亮!我是心亮啊!」

女孩哭喊著撲過來抱住心采的雙肩,她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湧出了眼眶,心采也好不到哪里去,淚水同樣爬滿了她秀麗的臉龐。

她怎麼也沒想到,此行會見到她的雙胞胎妹妹,這是上帝冥冥之中的安排嗎?讓她和親妹妹在這塊故土上相遇?

心采緊摟住妹妹的腰身,眼眶裏一片淚水彌漫。「我知道!我知道!我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心亮,你是我妹妹!」

※※※

舒適的閱讀咖啡館,窗外是一排美麗的行道樹,時間是臺灣的農曆年後,雖然已經快三月了,過節的氣氛絲毫未減。

室內,咖啡館裏有著濃濃的人文氣息,客人都低聲交談著,姊妹兩人,心采點了熱奶茶,心亮點了熱卡布奇諾,啜飲幾口熱飲之後,稍稍平復适才重逢的激動心情。

「姊,你怎麼會來臺灣,聽爸說,你跟媽當年就到日本去定居了,你一直住在臺灣嗎?媽呢?她也在臺灣嗎?」一連串的問題出自心亮口中。

從來沒有思念過母親的她,此刻忽然有種強烈想見母親的欲望。

當年她們雙胞眙姊妹在父母離異後,一個跟著父親,一個跟著母親,雖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可是從來沒有見過面。

彼此永遠不相見是她們母親沈郁窈的要求,剛烈的她,無法忍受丈夫對她的輕忽,她要以永不讓他見到另一個女兒作為對他的懲罰。

心采溫婉地一笑,齒如編貝。「你別急,我一個一個回答你的問題。」

「我好不容易見到你,我怎麼能夠不急?」心亮玲瓏剔透的眸子忽然又浮起一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姊,我好怕這是一個夢境,夢醒來你就不見了,我永遠也見不到你。」

心采發出一聲悠長歎息。「這是不公平的對不對?不讓我們見面,媽媽太自私了,可是她畢竟是我們的母親,我們不能怪她。」

「她還是那麼美嗎?」心亮好奇地問。

記憶中,她們的母親纖細而美麗,臉上總有精緻的淡妝,即使生下她們姊妹之後,她的身段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她擁有得天獨厚的美麗,然而她的性情也是得天獨厚的糟糕。

心采眨了眨晶眸,嫣然一笑。「媽還是一樣漂亮,一點都沒改變,她現在是很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專長是設計新娘禮服。」

「服裝設計師?」心亮驚呼出聲。

設計新娘禮服……多麼美又多麼浪漫的工作,她還以為她母親這輩子的職業就是做個百分百的稱職千金小姐,沒想到她也有工作的一天。

「爸呢?還在為國際醫療組織工作嗎?」心采微笑問。

對父親印象模糊的她,連父親的工作都是從慈祥的外祖父母口中知道的。

提到敬愛的父親,心亮開懷地說:「爸在國際醫療組織的地位有如天神,他一直孜孜不倦的研究這個、研究那個,一直沒有再娶。」

心采凝睇著妹妹。「媽也一直沒有再嫁。」

一個想法在她們腦中成形,如果……

半晌──「唉,他們是不可能的。」

兩人同時否決地歎了口氣,深知那極大的鴻溝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跨越的,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可是她們都沒有把握可以改變她們的父母。

「姊,你住在哪間飯店?你去退房,我們一起住!」

這個想法在她得知心采也是專程來臺灣看開羅文物展時就已經有了,心采的假期恰好也是十天,姊妹倆可以趁此機會促膝長談。

「我住在老爺酒店。」心采微笑道。

心亮又是一記驚呼。「我也是!」

真是太巧了,不愧為孿生姊妹,臺北這麼多飯店,居然不約而同挑上同一間。

看來她們的假期是不會無聊了!

※※※

心采與心亮在臺北玩了三天之後,決定轉戰中部。

她們去旅行社報名了蘆山溫泉之旅,行程結束之後,她們又興致勃勃地搭飛機南下,住在小墾丁裏,享受海風的吹拂。

「我們都是天秤座的,天秤座都是俊男美女喲。」心亮指著天秤星座,一副專家學者的口吻。

柔軟的床鋪,心采與心亮並肩躺著,飯店的天花板上有星空夜景,雖然是手工描繪的,可是栩栩如生,電燈熄掉之後,彷佛真是銀河閃耀的星空。

「真不害臊,居然說自己是美女。」心採取笑著妹妹。

心亮的自信是她所沒有的,她真的很羡慕心亮在言談舉止間可以那麼無拘無束,她就缺少了心亮那份瀟灑的率性。

「姊,以前我不覺得自己美,可是見到你之後,我才覺得自己或許真有那麼一丁點美。」心亮一本正經地說。

她好喜歡心采身上那股安逸的氣質,給人一種很舒適的感覺,雖然兩人的面孔和身段幾乎一模一樣,可是感覺硬是不同。

心采笑了。「你在胡扯什麼?我們不是長得一模一樣嗎?」

「可是你的氣質那麼高雅,而我,我像個野丫頭。」心亮洩氣的說。

剛剛在樓下大廳辦理住房手續,那個替她們提行李的服務生一直在偷偷打量著心采,眼裏寫滿了對心采出眾氣質的欣賞。

「可是我喜歡你這個野丫頭。」心采笑著摟過妹妹,親匿地在她髮梢一吻,表達她的寵溺之意。

「姊,你猜如果媽媽見到我,她會有什麼反應?」心亮想像著。「她是個完美主義者,應該無法忍受有我這麼一個不完美的女兒來破壞她的完美吧?」

心采執起妹妹的手,輕拍著安慰。「媽媽向來追求完美,這是不可否認的事,不過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畢竟你是她的親生女兒,再怎麼不完美,她也會愛你。」

就如同她一直以為母親不關心她,可是事實證明她母親還是關心她的,否則她也不會有這趟臺灣行。

「真的嗎?」心亮明眸一轉,忽然,一個絕妙的想法掠過她的腦海。

「你在想些什麼?」心采敏銳地發現了妹妹眼中某些異樣的興奮光芒,她並不笨,莫非心亮想……

心亮轉動著慧黠又調皮的眼眸。「姊,如果我代替你回去日本,你說媽媽會不會發現?」

「不會吧!你真想這麼做?」心采驚呼一聲。

剛剛她就有預感,心亮會做些別出心裁的事,沒想到她的野心這麼大,居然要玩這麼冒險的遊戲。

「我們長得一模一樣,只要稍微掩飾一下,不會有人發現的,除非你有男朋友,哈哈哈,因為我總不能代替你,跟你男朋友接吻吧。」

笑完,心亮忽然發現心采的樣子不對勁,有點怪怪的。

「姊,你還沒有男朋友吧?」心亮問的小心翼翼。

心采沉默不語,考慮著怎麼回答心亮的問題。

心亮做了個要命的表情。「難道你有?」她打量著心采怪異的表情。

「沒有。」心采悶著聲音回答。

「那就好。」心亮放下心來,沒有就好辦了,她的計畫可以照常實行。

心采為難地看著心亮興高采烈的樣子,她困難的咬著下唇;「可是……我有一個未婚夫。」

「什麼?!」心亮又驚跳起來。「老天爺!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因為……我不愛他。」心采鼓起勇氣說出口。

心亮更加驚奇,她的雙眸瞪得大大的,一臉的匪疑所思。「為什麼你不愛他?」

心采幽幽的歎了口氣。「這……說來話長。」

「那你就說啊!」心亮急著催促,她好想知道。

看心亮那麼關切的樣子,於是心采開始述說起她與紫堂夏之間的一切。

包括這是場以利益為考量的婚姻,還有她與紫堂夏之間相敬如賓的情況,當然,還有她對於嫁入紫堂家的莫名恐懼,以及即將要成為紫堂家族長孫媳婦的龐大壓力。

聽完這一切,心亮誇張的一個拍額。

「我的老天!姊!我真服了你,這樣的婚姻你也敢要?不行!不行!我們來交換身份,我幫你推掉這門婚事,你要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

「可是萬一被發現……」心采的心開始動搖了。

交換身份……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過去這二十三年來她的生活規律而乏味,她的生命需要一些不同的刺激。

「我們可以做的萬無一失。」心亮引誘鼓吹著胞姊。「難道你不想見見老爸?老爸還是很帥哦!而且他常把你掛在嘴邊,說你從小就比我乖巧、比我文靜,他也擔心跟著媽媽的你,會被媽媽過度的壓抑。」

「爸爸沒有忘記我……」心采心頭一熱。那樁以利益為考量的婚姻讓她好沉重,每每想到日後的婚姻生活她就會變得憂鬱,她真的想暫時逃離日本。

終於,心采點了點頭,同意了。

「萬歲!」心亮像孩子般的雀躍。

「可是,你懂日本話嗎?」心采考慮到現實的問題。

心亮胸有成竹地說:「放心!我在大學裏主修外語,而且我想我有語言的天份,日語難不倒我的啦。」

笑容同時堆砌在心采嘴角。「我也是主修外語。」

「真的嗎?」心亮興奮的快窒息了。

同胞手足的默契使她樂昏了頭,雙胞胎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姊,我告訴你,我在尼泊爾的生活很簡單,平常就跟老爸兩個人快樂的相依為命,我們養了一條母狗名叫公主,整天調皮搗蛋,老爸燒了一手好菜,他的得意門生陸磊常會過來白吃白喝,我有兩個好朋友,一個叫費娃,家裏開銀飾店,我三不五時會過去幫她顧店,還有一個叫塔安,家裏開小旅館,塔安他的寡母對老爸有意思,所以常會做些有的沒的來給我們吃,這樣你瞭解了吧?」

心亮絮絮地說起尼泊爾的一切。

心采聽著,心中有點興奮又有點期待,她要去尼泊爾,還可以見到她思慕的父親,好像作夢一樣……



第二章

深夜,心采走出尼泊爾特裏汶國際機場。

夜色昏暗,好像墨汁一樣,冬天還沒有離開這個城市,機場外的天空帶著些微蒙霧,害她的心情也跟著忐忑不安起來。

她把大衣拉緊了些,手裏緊緊握住行李的把手,有點疲倦的眼眸努力張得大大的,搜尋著她要找的人。

心亮說父親的得意門生陸磊會來接她,因為她們的父親裴恩州到鄰近的印度去做醫學報告,因此她請陸磊代勞。

而那個陸磊呢,現在好像還不見人影,她只好走出機場外,好讓陸磊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看到她。

「三百盧比!到哪里都三百盧比!」一踏出機場大門,計程車夫就對她湧過來,嚇得她連忙拖著行李又退了一大步。

「小姐!我兩百盧比就好!」一名乾乾瘦瘦的計程車夫對著她吆喝,似乎看准白淨秀氣的她是觀光客。

「一百五十盧布!機場最便宜啦!」旁邊的計程車夫也不甘示弱的朝她喊。

他們胡亂喊價,「行情價」這回事彷佛不存在。

心采驚恐的瞪視著那些眸光像殺人鯨一般的計程車夫,回想起心亮跟她說的話──

「尼泊爾只有夜間抵達的班機,因為要讓旅客搭計程車或三輪車進入市區,好讓人民增加收入。」

聞言,她倒抽了口氣。「可是我一個人不敢在晚上搭計程車。」尤其又是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度。

「你放心,我已經聯絡好陸磊了,他會來接你,只要你看到一名穿得像西部牛仔的東方男子出現,那大概就是陸磊了。」

她遲疑了一下才問心亮。「那個陸磊,他是──大陸人嗎?」

心亮噗哧一笑。「不是啦,名字很像內地來的對不對?他是新加坡人,跟我像哥兒們一樣,我們是好兄弟。」

「可是你是女的。」心采回答,她們母親可不容許她跟任何異性像「好兄弟」,那很沒有「規矩」。

「所以有時我們也像姊妹淘埃」心亮笑嘻嘻的回答。

現在,那個和心亮像兄弟又像姊妹淘的男人在哪里?

她真希望快點看到陸磊,她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這個地方,這裏好恐怖,到處都是一片褐色,真像一座顏色晦暗的城市。

「小姐,我來替你服務!」

在她失神之際,一名機場伙夫靈巧地提起她的行李,黝黑的臉上帶著笑容,那笑容當然是代表著「要收費,且昂貴」六個字。

「哦!不不!」她連忙追上去,要搶回自己的行李。

果然像心亮講的,在機場要看好自己的行李,否則這些挖空心思想賺小費的機場伙夫可是無孔不入的,他們不會管你有沒有意願被服務,一切都是「他們提了算數」。

「嘿,小姐,你好像忘了告訴這位司機大哥,你有朋友會來接你了,是嗎?」

一名高大的男子唇角帶笑地擋在機場伙夫面前,他不著痕跡的取回她的行李箱,另一隻手順勢搭上她瘦削單薄的香肩。

心采有一瞬間的愕然,她抬眼看著她身旁粗獷狂野的東方男子。

也也……應該是陸磊吧?

心亮說的,做牛仔打扮的東方男子,眼前的他就是牛仔打扮,而且他挺俊的面孔……很帥,她模糊地形容。

兩道銳劍般的濃眉往上揚,高隆的鼻樑很有男子氣概,薄薄含笑的唇看起來很性感,還擁有一頭子夜般的濃髮。

他不會冷嗎?居然只穿短袖?

露在外頭的臂膀強壯且結實,曬成古銅色的肌膚看起來相當健康,衣著下的線條很擴美,透過他上身的咖啡色T恤來看,他的胸肌結實有力?可是如果穿西裝,看起來應該就不會那麼性感了吧……

「走吧。」陸磊摟著她往機場外走。

心采臉一紅,她居然盯著一個陌生男子品頭論足,而且還不光是注意人家的長相,連人家的身材都注意到了,她這是怎麼回事?

「臺灣好玩嗎?」陸磊話家常地笑問:「有沒有買紀念品送給我們?沒有的話你就慘了,因為你親愛的費娃可是一天到晚在期待你回來送她點什麼特別的。」

「有──有埃」心采連忙綻出一個笑容,禮物心亮都幫她準備好了,每個人都有禮物。

想到心亮準備給陸磊的神秘禮物……要命!心采的雙頰浮起兩朵暈紅。

那是一件超性感的豹紋丁字褲,還是心亮死拖活拖著她一起去情趣用品店買的。

原本不覺得怎麼樣的,因為心亮說,陸磊是她的姊妹淘,他們情同姊妹,互贈貼身衣物也沒什麼。

可是,她現在覺得很有什麼,要她把那件情趣丁字褲送給眼前這位狂野俊男,她真的做不到,那實在很奇怪。

「上車吧!很晚了,我們快點回去休息。」陸磊打開駕駛座的車門,瀟灑的上了車。

心采瞪視著眼前的交通工具,他的吉普車很有特色,炫亮的烤漆不說,輪胎……好高。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爬上去,可是她失敗了,因為她一再滑下來,她狼狽的攀住車門,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眸中閃過一抹詼諧的光芒,兩手交叉在胸前,輕鬆的挑挑眉,調侃道:「臺灣人都流行用狗爬式上車嗎?你被他們同化了?」

心采尷尬的看著他。「我……有點餓,沒力氣上去。」

她以為陸磊好歹會繞過來協助她上車,沒想到他絲毫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直接拉著她的手臂,把她硬生生的拉上車。

「啊!」心采痛的驚呼一聲,她嬌嫩的手腕肯定瘀青了。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發動引擎上路。

心采挪正身子,扣上安全帶,這才感覺到輪胎大不是沒道理的,視野真好!

她看著前方的景色,雖然景色滿乏善可陳的,但她心裏還是小小的興奮著,很快就可以看到她們父親和心亮住的地方了,她好期待……

驀然間,陸磊的聲音傳到她耳裏。「你是裴心亮嗎?」

心采霍地側頭瞪大了眼睛對著陸磊,她看到陸磊一雙梟鷹般的眼眸緊緊盯著她,她的心咚地一聲,跳得好快。

「為什麼這麼問?」她學心亮那般乾笑兩聲,笑的有點心虛。

陸磊揚揚眉毛。「心亮絕不可能忍受─分鐘不開口,而你從上車到現在一直在恍神狀態,連句話都沒說。」

「我……肚子餓,沒力氣說話。」她笨拙的用了同一個藉口,要她說謊真的太難了,她母親給她的庭訓裏沒有「說謊」這兩個字。

他笑了,睨了她一眼繼續開車。「走了一趟臺灣,怎麼變這麼文靜?你以前肚子餓起來都哇啦哇啦的叫個不停,不弄得人盡皆知,不善罷甘休。」

「有……有嗎?」心采趕忙露齒一笑,有意笑的大而化之,學心亮那樣,以免第一天就被識破身份就太糗了。

「你牙齒痛是不是?」冷不防的,陸磊看著她問。

「什麼?」她自認的「灑脫笑容」僵在她的唇角,臉上飄過幾道條線。

「你笑的樣子怪怪的,是不是蛀牙了?你那麼愛吃東西,明天有空的話去醫院檢查一下,牙痛不是病,痛起來要人命,知道吧?」他很兄長式地說。

「知──道了。」

心采拉長了聲音,無力地回答,心裏覺得怪怪的。

哦,怎麼會這樣?從來沒有男人跟她討論過蛀牙這個問題,陸磊是第一個。

※※※

心采跳下車,聳立在她面前的這棟建築物就是她爸爸和心亮的家啊!

夜色裏,傳統尼瓦式的建築看起來很有風情,房子是長方型的,漆成淡淡的黃色,只有兩層,屋頂鋪著瓦片,外表鑲嵌有許多木雕窗戶,相當溫馨可愛。

「教授還要兩個禮拜才會回來,我會住在客房裏。」陸磊替她把行李提進屋。「不過我想這是多此一舉,畢竟你這個野丫頭膽大包天,就算小偷來也會被你的兇悍嚇跑。」

心采還沒回答,一隻棕色的大狗便狂吠地從裏面沖出來,拚命的撲到她身上搖尾巴。

「哇!」心采嚇得躲到陸磊身後,她沒養過小動物,而且也相當怕小動物,況且這只狗並不小,它很大。

「才十天不見,你連公主也怕成這樣,你這樣它可是會傷心哦。」陸磊打趣地說,長臂一伸,輕鬆的把她拉到前面。

「我是太開心了,見到公主太開心了,所以……才會失常。」心采抖著聲音連忙解釋。

她強迫自己蹲下身,領受公主對她的熱情狂舔。

好癢……好難受……好想打噴嚏哦。

心亮只說公主很可愛,很愛調皮搗蛋,怎麼就沒告訴她,公主體積如此龐大?不然她也可以早點做好心理準備,不必嚇成這樣。

「好了,公主,來吃飯,讓你的女主人去洗澡吧,她看起來累極了。」

公主一被陸磊拉走,心采就虛脫地跌坐在地上。

好累!原來跟寵物玩這麼累,她再也不會羡慕那些可以養寵物的人了,還是多買幾隻絨毛玩具抱著睡就好。

經過公主的「洗禮」之後,心采終於得以進入浴室洗澡。

浴室有門,可是沒有鎖,她拉上浴廉,扭開熱水,在蓮蓬頭底下洗淨一身的疲憊。

突然,一個聲響,浴室門被打開了。

「誰?」她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瞬間感到頭皮發麻,只能瞪著廉外的高大人影,等著對方出擊。

「我。」陸磊的聲音帶著濃濃笑意。「你又沒帶浴巾進來了,脫線小姐,拿去吧。」

「你你……」她雙手環護著胸,想想不妥,又改為一手護胸,一手護著下面。

他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就算他和心亮交情好到情同姊妹,畢竟男女有別啊,他……他怎麼可以不問一聲就闖進來?

「怎麼了?以前也是我拿給你的,你現在才學人家小姑娘懂害羞好像太晚了,你再怎麼裝也不會像淑女的,認命吧,野丫頭。」

他調侃的說法令她臉一紅,她連忙伸出細白的手,迅速把浴巾拿進廉裏。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對心亮沒有非份之想的,是她想多了,誤會人家的好意了。

「喂,你怎麼好像變白了?臺灣沒有太陽嗎?」外頭的男人閒聊地問。

「我都穿長袖,我有防曬。」心采含糊的答,他怎麼還不出去啊?

「你居然也懂防曬?」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揶揄。

心采感到很彆扭,她潤了潤唇,考慮了一下,很客氣很委婉地說:「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我要洗澡。」

他這樣站在外面一邊跟她聊天,她要怎麼洗啊?渾身都不自在。

雖然機率很小,她還是有點怕他會突然把浴廉拉開來,畢竟她看過一些社會新聞,男人的獸性是不定時的炸彈,是女人的話都要小心為妙。

「好吧,你慢慢洗。」

陸磊走了出去,一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心采立即沒用的軟腳跌坐下來。

她坐在浴缸裏,揪著浴巾,緊緊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

剛剛,她覺得血液好像快沖到腦袋裏,陸磊闖進來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的像要跳出胸口,而且不知道是否是她太敏感,總覺得他的聲音好像極力在掩住笑意。

究竟是因為異性突如其來的闖入讓她慌了手腳,還是因為闖進來的是陸磊?這時,她很訝異自己連這個簡單的問題都無法肯定。

※※※

心采清爽的走出浴室,她把行李整理好,轉而欣賞著心亮書桌上的許多相架。

每一張相片都是心亮跟她們父親的合照,親匿的照片顯示這對父女的感情相當的好,每一張相片裏的心亮都笑得很開懷,晶晶亮亮的眸子活力充沛,就像她們在臺灣見面時一樣。

她好羡慕心亮可以摟著父親的頸子照相哦,她就從來不曾摟過自己的母親照相,因為那絕對會被她母親斥責為沒有規矩的。

她的眸光眷戀溫柔地巡過一張張的生活照,她們父親還是英姿煥發,渾身散發著中年男子的魅力,高大的體魄、健康的膚色,一點也沒有老態。

他跟母親……還是很相配哪,為什麼他們不能各讓一步呢?

叩叩,陸磊走了進來,手裏端著託盤,高大的他使得這間女孩房頓時顯得有點擠。

他的不請自來又再度嚇了心采好大一跳,她撫著胸口,微感局促,在浴室裏那個無解的問題又浮上了她的腦海。「什麼……什麼事?」她很緊張。

在他面前,她總不能好好完整的說句話,這和面對紫堂夏時的恐懼與敬畏是不一樣的。

陸磊擱下託盤,瀟灑的斜倚在桌邊盯著她。「你不是喊肚子餓嗎?吃東西吧。」

他那樣看著她,害她連喉頭都覺得乾澀了起來,她連忙別開眼,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

看到託盤裏的大片煎餅和熱奶茶,頓時覺得饑腸轆轆,這下她是真的覺得餓了。

「吃完早點休息。」陸磊笑著離開這間可愛的閨房。

這個小姑娘,搞不好會因為他在而不好意思大口吃東西呢,他還是當個體貼的男人,不要在這裏妨礙她進食了。

「好──晚安。」

人都已經走了,心采才慢半拍地說,想到他也住在這間屋子裏,又覺得很安心,明天醒來就可以看見他了。

吃完東西,心采拿出日記本,記錄這不同於以往的一天。

尼泊爾給她的感覺是灰色的,有點貧窮的,大狗公主則讓她首度突破對動物的恐懼,爸爸和心亮的家是可愛的、溫馨的,她很期待她父親能趕快回來,她好想見他!

至於陸磊──他……很特別。

她簡單的寫下這三個字,接下來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拿著筆,粉頰卻慢慢浮起不正常的淡淡暈紅,腦袋不受控制,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起來。

半晌之後,她突然羞傀難當的把臉埋進日記本裏,在心裏懊惱的申吟了一聲。

她不是很怕嫁人嗎?那她現在為什麼又會想一個初見面的男子想到臉紅?這究竟是為什麼啊?

※※※

好癢……好癢……好癢哦……

她是夢到公主在跟她玩嗎?不然怎麼感覺那麼癢,她好想打噴嚏……

「哈啾!」她果然打了個大噴嚏,整個人頓時清醒了。

「醒了,小懶豬。」陸磊坐在她的床沿,手裏拿著一根羽毛,一抹慵懶的笑意爬在他的嘴角。「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來,你要錯過好吃的早餐了。」

「你──」心采面紅耳赤,沒想到他會跑到她房裏叫她起床,以前他都是這麼叫心亮起床的嗎?

「快換衣服。」陸磊面帶微笑,氣定神閑的催她。

心采感覺到窘極了。「那個──你得先出去,我才能換。」

陸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我又不是沒待在這裏讓你換衣服過,轉過頭去就行了,你快點吧。」

他轉過頭去,一副閒適的模樣。

心采無奈,只得跳下床,趕快翻出衣服來換。

她不知道陸磊跟心亮以前都是怎麼樣相處的,心亮又講的不多,如果她改變太大,恐怕很快就會露出馬腳,她還是照他們的「老規矩」,不要輕易改變比較好。

「換好了吧?」他無預警地轉過頭來,湛湛黑眸滑過一抹惡作劇的光芒,正好看見她系上腰帶。

「哇!」心采驚呼一聲,雖然衣服都整整齊齊的穿在她身上,但她還是有種要遮點什麼的本能反應。

笑痕在陸磊嘴角擴大,他調侃道:「你都已經穿好了,我什麼也沒看到,值得你大驚小怪的。」

看來,她是很容易受驚嚇的小姑娘,他可不要嚇破了她的膽才好。

※※※

看到塔安飯店的第一眼,心采只覺得這間小飯店就像心亮所形容的──舒適、乾淨、有家的味道。

不過她有點擔心這間飯店賺得了錢嗎?住宿很廉價,餐飲更便宜,而且客人也好像不多。

「怎麼去了一趟故鄉,食量變得這麼小呢?」

身材福福泰泰的卡瑪──飯店的女主人笑盈盈的端詳著心采。

卡瑪把烤烙餅和炸香蕉放在心采面前,還不停的把碗盅裏的水煮雞蛋混馬鈴薯泥沙拉撥送到心采面前的盤子上。

她對裴恩州教授心儀已久,一直把心亮當自己的女兒來照顧,她的兒子塔安同時也是心亮的死黨,從讀書時代就經常玩在一起。

「大概有時差吧。」心采柔婉的笑了笑,她對眼前這個圓潤但美麗的尼泊爾女人有極大的好感,感謝她代替了她們的母親,照顧著心亮和她們父親。

「卡瑪,看來你白準備了這麼多東西,她是吃不完了,我來替她吃。」陸磊把心采面前的食物全掃進自己盤裏,準備大快朵頤。

卡瑪不介意的笑道:「陸醫師,你是男人,男人食量大是對的,食量小的男人不像個男人。」

「卡瑪的理論會氣壞一干女權運動者。」陸磊颯朗地大笑,愉快的吃著。

小旅館的早餐是在中庭吃的,約末只有四、五張桌子,桌椅都斑駁了,四周綠意盎然,可以享受美好的陽光。

卡瑪圍著圍裙,轉著圓潤但俐落的身手,將食物分送到需要的客人盤裏,嘴裏還輕快的哼著民謠。

心采也跟著微微笑,這樣的感覺是她過去拘謹生活無法想像的。

「媽,你兒子我的食量也很校」塔安在一旁委屈地說,他是少量多餐型的,不能這樣就說他沒有男子氣概埃

「哦!對了,我選了一塊紗麗給心亮,我去拿出來。」

卡瑪完全不理會兒子的抱怨,跑進屋裏拿出一塊長達十五碼的昂貴布料,一眼即知要價非凡。

「不會吧!你居然送這麼漂亮的紗麗給心亮?」塔安哇哇抗議。「對我怎麼沒這麼好?」

紗麗是尼泊爾女性的傳統服飾,色彩繽紛、充滿了飄逸感,穿的時候利用各種技巧,從下身纏到上身。

「你懂什麼?難道你能穿著紗麗到處跑嗎?」卡瑪白了兒子一眼。「這是送給心亮二十三歲的生日禮物,當然不能寒酸。」

「謝……謝謝你,卡瑪。」雖然禮物不是送給她的,但心采還是感動的快哭了。

「去換上吧,看看適不適合。」

心采連忙牽住卡瑪的手。「你幫我!」

要她把這塊布穿在身上,她可沒把握她會成功。

兩個女人走進旅館裏,不一會兒,卡瑪在前,心采在後,兩個人走了出來,只不過心采的步履比較慢、比較優雅、比較輕盈。

「好美──」塔安目不轉睛的看著心亮,他喃喃地說:「好奇怪,以前也不是沒看過心亮穿紗麗,怎麼今天穿起來特別美?」

心亮身上那股男孩子氣不見了,見腆嬌羞的神情居然有幾分女人味,真是令他不敢相信。

「是呀,心亮今天特別美,脫俗又飄逸對吧?」卡瑪也很認同,頻頻以讚賞的眼神誇獎。「我本來還擔心粉菊色不適合心亮呢,現在看來是白擔心了,她穿粉菊色不但好看,皮膚也跟著白了起來。」

陸磊沒有說話,他靜靜的啜了口熱咖啡,腦中浮現出一個句子來。

眉目如畫、腰若約束──這八個字放在眼前這個裴心亮身上再適合不適了,她真令他驚豔。

「你們別誇我了。」心采扭別的回避著他們的眼光,尤其是陸磊,他的視線總可以輕易的擾亂她的心房。

「哈哈哈,你居然會害羞?我沒有看錯吧?」

塔安抱著肚子狂笑,他記憶裏的裴心亮大小姐,除了不敢殺人放火外,是出了名的野丫頭。

「心亮,我們到街上去逛逛。」陸磊注視著心采,眼裏有股令人猜不透的深長意味。

心采低垂下長長的羽睫,意識到自己的臉頰肯定又變成粉紅色了,陸磊的眼神好像會燃燒她,害她都不敢看著他。

「街上有什麼好逛的?都逛到不要逛了,又不是觀光客。,塔安不以為然。

「穿這麼漂亮,又是卡瑪精心挑選的紗麗,當然要出去讓大家欣賞一下。」陸磊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陸醫師說的對,你這個小子就是沒見識。」卡瑪戳了塔安的腦袋一下,希望目己兒子也能靈光一點。

不過她這個希望大概要好幾年後才會實現,塔安還毛毛躁躁的,一點接當旅館接班人的架式都沒有,她還有得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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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5-27 11:57:3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尼泊爾王國以喜瑪拉雅群峰為屏障,是個典型的山中小王國。

在這個小國裏,觀光是最主要的收入,境內擁有得天獨厚的峰巒疊翠,大小城鎮都環繞著天然美景,可以輕易的接近山群,欣賞壯麗景觀。

「來,笑一笑。」陸磊手持相機,在尼泊爾皇宮附近替心采拍照。

心采聽話的露齒而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緊緊揪住其他觀光客的目光。

「站過去一點……對,這樣很美。」陸磊取著角度,按下快門。

「照的太多了。」心采笑著走過來,自從早上離開塔安飯店之後,陸磊就一直拿著數位相機,不停捕捉她的身影,好像把她當成了一個觀光客。

難道他以前也經常這麼替心亮拍照嗎?

陸磊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他好整以暇地說:「你說過,你很喜歡照相,我只是順應你的要求罷了,可不要以為是你美的讓我想替你拍照。」

「對……我喜歡拍照。」心采只好打哈哈的承認,原來是心亮喜歡拍照埃

像心亮那樣一個可愛活潑的可人兒,喜歡拍照是自然的,既然如此,她也只有多讓陸磊拍幾張了。

「渴嗎?」陸磊不拍了,他將相機收好。

心采點了點頭。「是有點渴。」

想來他要帶她到附近的咖啡座去坐坐了,不知道這裏有沒有英式紅茶,她最喜歡英式紅茶了。

「我們買飲料喝。」陸磊帶著她走到旁邊的雜貨鋪,買了兩瓶汽水,一瓶遞給她,一瓶他仰頭,很豪邁的瞬間喝完。

心采猶豫地看著玻璃瓶,好像不太乾淨,剛剛那個老闆從塞滿東西的擁擠冰箱裏拿出來時,她就覺得有點毛毛的。

「你不喝嗎?」他心裏在笑,而且笑意一直擴大,她小臉上很愁苦,叫她喝汽水好像拖她上斷頭臺。

「我……很愛喝這種汽水?」她像自言自語,又像在問他,語氣不肯定。

他泰若自然的一笑。「對,你最愛喝這種汽水。」

她歎了口氣,好吧,誰叫「她最愛喝」,看來是躲不掉了。

她咬著牙,大口咕噥地喝完,因為這樣才像心亮,她看過心亮喝飲料,都是這種灌法。

嗶……嗶……

陸磊看了一眼隨身呼叫器,那是醫院有急事才會急Call他的,在這裏手機並不通行。

「你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走,我去回電話。」

尼泊爾沒有公共電話,他必須找特殊的私營商店回電。

「好。」心采點點頭。

她心裏有點想跟他一起去,可是沒說出口,因為他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回電話,走得像風一樣快,她不好耽誤他,她生知自己跑起步來是很龜速的。

她百無聊賴的漫步,看著美麗的寶藍色天空,她漸漸被吸引到皇宮的另一邊去,那裏有著白色欄杆和小花園,景色夢幻迷人,好像是個閒雜人不得進入的地方。

她不由得想像起來,那裏面都住著些什麼人呢?

不知下覺,她已經越過禁地,進入了皇宮。

不知道為什麼,這座小花園無人管理,她恣意的欣賞著多種未曾見過的妍麗花朵,從這裏望過去,宮廷就在不遠處。

「你是什麼人?」

霸氣的問語驚擾了心采的悠閒,她驚慌失措的抬眸,在心裏喊了聲糟糕。

一名英挺迫人的年輕男子朝她大步走近,他的穿著傳統而考究,皮膚黝黑、非常俊美,濃眉大眼,渾身都是貴氣。

「沒聽到我在問你話嗎?」男子靠近她,她如花般的嬌顏令他心神一蕩,神情倏然放柔了。

心采看著他咄咄逼人的神采,有點畏懼。「我……不小心迷路了。」

「我叫賈斯,你叫什麼名字?」賈斯溫柔的一笑,她形于外的優雅氣質比宮裏任何公主都迷人,這個女孩必定有不平凡的出身。

「黛……黛絲。」心采說了她的英文名字。

「你很美。」賈斯又往前走了一步,態意欣賞她妍麗的容顏。「你住在哪里?是來旅遊的觀光客嗎?」

心采搖了搖頭,這個人……好恐怖,跟紫堂夏一樣恐怖。

「那麼,你是住在尼泊爾了?」賈斯再進一步,她的後頭是白牆,她退無可退。「告訴我你住在哪里。」

他霸道的問法令她感到不舒服,她緊抿著唇不說話,她不能告訴他,這會害到心亮。

「為什麼不說?」賈斯揚起眉毛,將她困在白牆與自己之間,傾身,忍不住想吻她玫瑰花般漂亮的柔潤櫻唇。

「你走開!」心采又慌又怕的推著他,沒想到看起來勁瘦頑長的他,居然不動如山,嘴角還帶著有趣的笑意,這使得一向柔順的她也揚起了怒火。

這個可怕的登徒子想對她做什麼?想吻她嗎?還是想更進─步?如果他再有任何不軌的行動,她寧可死也不會屈服的!

「殿下!」兩名侍衛從遠處小徑匆忙尋來,看到賈斯圍著一名女子在戲弄,他們大驚失色。

「殿下,時間來不及來,請您馬上出發!」一名侍衛恭謹地急諫。

「知道了。」賈斯懶洋洋的放開了心采,他拿出筆,不顧她的意願,強拉起她的手掌,在上面寫了一個號碼。「跟我聯絡,我等你的電話!」

心采瞪著掌心的號碼,很想馬上把它擦去,更想打這個壞蛋一巴掌。

賈斯伸出手,修長的指頭無禮的滑過心采的雙唇,他揚起意氣風發的得意笑容。

「你一定要找我,否則我也會找到你,記住了!」

他隨著侍衛走了,留下驚魂未定的心采,她連忙逃離白色花園,回到剛剛與陸磊分開的地方,發誓自己再也不敢隨便亂走了。

「你跑去哪里了?我不是叫你不要亂走嗎?為什麼不聽話?醫院有急事,我還要在這裏找你的人,你以為這樣好玩嗎?」

陸磊面孔沉肅,額上好像有青筋在跳動,一看到粉菊色的身影出現,劈頭就毫不留情的指責她。

心采咬著下唇不發一語,豆大的淚珠在眼眶邊緣打轉,這一刻,她沒心情偽裝心亮了,他的責備讓她好想哭。

剛才經歷那麼可怕的事,她多麼希望陸磊可以安慰安慰她,可是他……好凶,雖然她知道是自己的不對,但他……真的好凶。

「走吧,跟我去醫院,」他板著俊容說,一點笑意都沒有了。

※※※

「陸醫師!」

急診室的醫護人員迎上來,陸磊急速套上白袍,隨著醫護人員進入急診室,一道白廉將心采阻隔於外,她不能進去。

「好可怕……」

許多目睹傷患抬進來的民眾在議論紛紛。

「可以請問你,發生了什麼事嗎?」心采急著問一名護士,她很自責自己耽誤了陸磊的工作。

「發生了嚴重山難,大家正在搶救。」護士說完就匆匆進入急診室,後頭還有不少護理人員也趕著加入。

心采總算明白了,難怪他要著急,那些登山客全部傷勢嚴重,而且看情況好像傷者不少。

霎時,剛剛她對陸磊小小的埋怨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在她只祈禱他能工作順利,把受傷的傷患救回,別讓傷患家屬傷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三個小時之後,陸磊從急診室的開刀房走出來,他的樣子看起來有幾分疲憊。

「每次看到陸醫師穿上白袍的時候,我就忍下住想入非非,好想跟他發生一段韻事。」

離心采最近的三名護士在見到陸磊定出來之後,忍不住交頭接耳地談論。

「陸醫師是咱們這裏最帥的醫生,當然,裴博士也相當英俊啦,只是裴博士畢竟已經是中生代了,還是陸醫師比較適合我們。」

裴博士──

心采一愣,她們嘰嘰喳喳說的人是指她父親裴恩州嗎?

好……坦白,居然說她父親是中生代,而且魅力不及陸磊,不過,這也是實話啦。

「專業而冷靜的風采,真是令人百看不厭,心折又心動,我們真的不能沒有陸醫師。」有個漂亮的護士又說了。

「反正陸醫師不會看上你,別作白日夢了。」

護士們終結談話作鳥獸散,因為陸磊正朝她們的方向走過來,目標當然不是這群對他心猿意馬的白衣天使,他走到了心采面前。

心采霍地站起來,像個被罰的小學生站在他面前,把眼睛和頭都垂得低低的。「你──忙完啦?」

他還在生她的氣嗎?氣她剛剛的不聽話,害他耽誤了工作。

「要不要吃這個?」他若無其事的從白袍口袋裏拿出一包黑黑的東西,一團一團的,其貌不揚。

看來他是不氣了,心采也就很放心的拿了一塊丟進嘴裏。

「惡──」她忍不住思心的吐了出來,東西已經吐在掌心裏了,可是還有滿口油膩的膻腥味。

「很難吃嗎?」陸磊自顧自咀嚼著,似乎覺得挺美味。

「這是什麼?」心采瞪視著掌心裏的黑團,剛剛她咬下第─口的時候,覺得其硬無比。

「鹿肉乾。」他輕鬆的說。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想,除了牛肉乾與豬肉乾之外,她真的無法再接受別種肉乾。

她扭曲壓抑的表情讓他滿意的笑了,已經達到了捉弄她的目的。

「都一點多了,你餓了吧,我們去吃午飯。」他脫掉白袍,急診櫃檯裏的護士滿心歡喜的接了去。

心采跟上他矯捷的步伐,看來他是真的已經完全不生氣了,她的腳步頓時也輕快了起來。

她比較畏懼像紫堂夏那種傳說中連生氣都可以沒有情緒、不讓人察覺的怪人,她自小就在優雅如假人一般的母親麾下生活,一想到後半生也要陪伴一個冰人丈夫,她就不想活過五十歲。

陸磊帶她走進一間正宗日本豬排飯餐館,裏頭沒什麼人,兩人挑了靠窗的位子坐下,點的餐點很快就送來來了,頓時香味四溢。

「剛剛很對不起,我口氣太凶了。」陸磊切著美味的豬排說道。

他的道歉讓心采想唱歌,她露出清麗的微笑,柔聲說:「沒關係,是我不好。」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微笑在陸磊嘴角擴散,他打趣的望著臉色一僵的她。「這可不像我所認識的裴心亮哦。」

他的話讓心采頓時像被雷劈到。

「我是……本來就是我的錯,所以我……沒理由凶。」她慌的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老天!她完全忘了要扮演心亮這回事,陸磊該不會已經看出來了吧?

「被我罵了,你既沒有發火,吃飯又這麼秀氣,你是哪根筋不對?」陸磊盯著她,眼裏有著調侃。「談戀愛了嗎?所以才變得溫柔。」

「哪……哪有?」心采眼睛看著玻璃杯,回避著他帶笑的黑眸,有點坐立難安。

偏偏陸磊一直盯著她看,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大口大口的吃著豬排飯,以示自己的豪爽。

半晌,就在她快把整盤豬排飯都掃進胃裏之後,他不疾不徐的磁性嗓音傳進她耳裏──

「你不是最討厭吃豬排飯嗎?還吃這麼快?」他似笑非笑的戲謔她。

瞬間,東方佳麗俏臉一紅,呼吸道差點被米粒嗆到。

心采臊赧著臉,想找地洞鑽。

都怪她對心亮的「識人不清」,才會造成這種後果。

可是,為什麼她覺得陸磊好像故意在捉弄她?不然為何要等她飯都快吃完了才說。

難道,他知道了些什麼嗎?

※※※

夜晚,心采專心的在閱讀她父親的著作,看著看著,對她父親的崇拜又更加深了許多。

她覺得她父親好偉大,能夠在這麼資源缺乏的地區從事醫療工作,這種情緒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偏偏母親不能讓解,造成她們姊妹必須各分東西的命運……

「公主,你別玩了。」

公主龐胖的身軀不停在她腳邊磨蹭,不時舔舐她的腳踝,害她癢得不得了,無法專心閱讀。

還沒見到公主之前,她還一心想像它是只可愛的博美或吉娃娃,心亮又給她取這麼秀氣典雅的名字,誰想到會是只龐然大物,跟匹馬沒兩樣。

人家都說狗的嗅覺最靈敏,不知道公主嗅出她不是心亮了沒有?

公主知道她跟心亮不同的地方在哪里嗎?為了扮演心亮,她可是狠心剪掉了十公分的烏亮長髮哩,犧牲很大。

不知道心亮回到京都之後,她們母親有沒有責備她把長髮剪了?

她想一定會的,她們母親最注重她的儀容問題,沒有經過母親的許可,她就連修剪頭髮的自由都沒有。

「哈嘍!心亮!今天進了好多貨,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費娃跑了進來,她是個黝黑但清秀的尼泊爾小姑娘,家裏經營銀飾店,就開在裴家巷口。

費娃很夠意思,每回新貨到,總會讓心亮先挑喜歡的飾品,她跟心亮兩人挑剩的才拿會到店裏擺售。

「都好漂亮。」心采欣賞著那些別致的飾品,她從來沒有戴過這類東西。

她的首飾都是精挑細選的名家精品,其中好多都是特別訂作的,除了她之外,沒有別人有。

「我看你戴這條藍色的項鏈很出色。」費娃笑嘻嘻地把一條項鏈放在心采胸口比試。

心采也學她,把一副耳環放在費娃耳垂邊比來比去。「你戴這副黃水晶的耳環也很不錯。」

「你戴更好,你耳朵漂亮嘛。」費娃笑嘻嘻的說。

「你戴啦,比較適合你的髮型,還有這個,你戴這只銀綠色手鏈也很好看。」心采興致勃勃的在費娃身上比來比去,玩的很開心。

雖然由子跟她之間也不像主僕,可是因為監視的人太多,由子也不敢放肆的跟她打成一片。

能夠有個朋友的感覺真好,她好羡慕心亮,不但有費娃這麼可愛的朋友,還有塔安這個死黨,更有陸磊這個……哥兒們……

想到陸磊,她猶豫了一下。

她總覺得陸磊很難定位,他對她,好像不像心亮所形容的像哥兒們或姊妹淘有時他盯著她看的眼神更是令她怦然心跳,胸口好像有小鹿在亂撞。

心亮難道沒有它這種感覺嗎?

還是心亮也喜歡陸磊,只是沒有告訴她罷了。

她蹙了蹙眉。

「也」?為什麼她要用「也」?難道……她喜歡陸磊?

這個發現使她瞪大了眼。

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喜歡陸磊?

她搖搖頭,連忙趕走腦中奇怪的想法。

他們才認識兩天,哪有這樣就喜歡人家的?這樣太隨便了,她跟紫堂夏都訂婚了也無法產生半點情愫,在她的認知裏,男女之間要產生感情是很難很難的事。

「哇!心亮,你戴這串好像葡萄一樣的項鏈看起來好高貴哦!簡直比我們尼泊爾公主還漂亮!」費娃誇張的笑鬧。

「會嗎?」心亮依言戴上葡萄項鏈,還真的頗有幾分異國風情。

兩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玩了起來,公主好像也感染了愉快的氣氛,狂瘋在房裏奔個不停,一點女性的矜持都沒有。

「叩叩」俐落的兩聲,陸磊推門進來,看到房裏亂成一片,他勾動唇角,倚著門的姿態悠閒而慵瀨。

「你們兩個真野。」陸磊笑了笑。「心亮,今天早點睡,明天我要去周邊山城的醫院,要去好幾天,教授不在,不能把你留在家裏,你跟我一起去,清晨四點就要出發,你自己準備行李。」

「知道了。」

心采的俏臉不爭氣的漾染著緋紅,雪膚也透著羞紅,全拜他那令她不解的炙熱眸光所賜,如果他不要再這麼看她,她會正常一點。

陸磊走了,費娃垂涎地望著他挺拔瀟灑的背影,心心閃亮的眼眸才停止發電,不過她立即就哀怨地哀嚎起來。

「哦!心亮,你真好,可以跟陸醫師出去,我也好想跟你們去哦,不過陸醫師不會答應的。」

心采不解的看著費娃,難道費娃……喜歡陸磊?

「我好喜歡陸醫師哦!」費娃很戲劇性的喊了出來。「到底他什麼時候才會注意到我?」

「費娃……」心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費娃,因為……她心裏也有點亂。

費娃悄悄歎了一口氣。「我想陸醫師大概永遠都不會注意到我了,我還是認命一點,跟沙普、道奇他們去約約會好了。」

「不要這麼悲觀,費娃,你……你可以的。」心采說著自己也一點都沒有把握的事。

費娃可以?可以什麼呢?讓陸磊喜歡嗎?

「你不要安慰我了。」費娃認命地說,「不說醫院裏那些對陸醫師愛慕有加的女醫生和女護士,還有那個拒絕了九王子的求婚,而表明了只想嫁給陸醫師的首富之女,我們就說說上次陸醫師救了命在垂危的杜兒蘭公主那件事吧,公主對他傾心的要命,我一個小小的銀飾鋪老闆女兒,怎麼比得上公主嘛。」

心采聽得眼花撩亂。

他救過公主?公主還對他傾心?

費娃撞撞心采的肩膀,喚回她的失神。「喂,你不說話就是默認我比不上公主嘍?是不是?」

「不是……當然不是……」心采連忙說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不要氣餒,只要你有那個心,就一定會成功。」

費娃聽了沒有高興,反而用一種古古怪怪的眼神盯著心采看。

「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心采被費娃看的有點志忑不安。

「心亮,你今天怪怪的耶。」費娃皺著眉頭,表情嚴肅,像個學者。

心采勉強笑了笑。「怎麼怪?」

「你今天好溫柔哦,居然還一直安慰我。」費娃哼著挑挑眉。「以前我每次在抱怨陸醫師不注意我的時候,你都說我癩蝦蟆別想吃天鵝肉,就算陸醫師得打光棍一輩子,也不會娶我這個小黑人,因為晚上熄了燈,他會找不到我在哪里。」

「什麼?」心采的唇角微微的抽搐,心亮怎麼可以對費娃說那種話?這兩個人真的是好朋友嗎?

她真的、真的沒有話可以拗回來了。



第四章

清晨四點的空氣,清朗而冰涼。

心采穿著帶來尼泊爾的唯一一件大衣,還是覺得冷到發抖,感覺比京都下雪時還來得寒意迫人,可能是地域屬性不同的關係吧。

「穿上這個。」陸磊把一件厚厚的外套扔給在副駕駛座裏抖成一團的她,帥氣的躍上駕駛座,瀟灑男兒的吉普之旅要展開嘍。

心采感激的套上厚外套,乾乾淨淨的陽光味兒,好像還有一點他的氣息,就像他環抱著她似的……她的眉瞬間幾不可見的蹙了一下。

裴心采,她問著自己,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了?不由自主的,偷覷的鬼祟眸光轉到了旁邊那位穩健操控著方向盤的他身上。

窗戶敞開著,他淩亂卻又富有層次的半長髮在風中翻揚,好像西部牛仔電影裏男主角出場的畫面,他的肩膀又寬又乎,胸膛厚實昂藏,嘴唇有著漂亮的唇線。

她的視線由他的嘴唇往上移,定在他獵豹般的完美黑瞳,她在心裏歎息一聲,他比布萊德彼特還帥!

瀟灑從容、倜儻恣意、亂人心湖……呃,後面那句不是形容陸磊的,是她此刻的感想。

瞬間,昨夜費娃說的話又浮上她的腦海。

他令首富之女主動表明想嫁給他,又令皇室公主傾心,還有一大堆愛慕他的女醫生、女護士,族繁不及備載。

這麼說來,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心亮覺得他有魅力嗎?他們幾乎朝夕相處,心亮從沒有被他的眼神打動過、從沒有被他電到的感覺嗎?

心亮說陸磊出生於新加坡,來自傑出不凡的企業世家,五名兄長都在陸氏集團裏工作,只有離經叛道的他,走上了醫學的不歸路──據說是陸磊父親盛怒之下用的不當形容詞。

他異常優秀,從小就綻露醫學天份,十七歲進入醫學院,各種深奧的醫理都難不倒他,二十歲從醫學院畢業,是史上加入國際醫療組織最年輕的一員。

陸磊與她們的父親裴恩州教授在國際醫療組織相識,兩人結為忘年之交,兩人的關係,亦師亦友亦父,陸磊與他固執的父親不對盤,和裴恩州教授卻無話不談,經常一討論起醫學問題就沒完沒了,不到深更不甘休。

兩年前,陸磊來探訪裴教授,一來就對尼泊爾著了迷。

他自願申請跑來尼泊爾從事醫學研究,並且在市立醫院接受看診。

就這樣,他一頭栽進了這座山中小國的世界,優遊自在,成為首都加德滿都的新新風雲人物。

他,真的跟普通人很不一樣。

沒有人會放棄優渥的生活甘心窩在這裏的,這裏物資缺乏,只能靠觀光來獲得收入,不管他是留在新加坡或國際醫療組織,肯定都比現在好……

「你在看什麼?」陸磊突然踩了煞車,轉頭看著發愣的她,唇角似笑非笑,還有幾分調侃意味。

「嗯?」

心采潤了潤乾燥的嘴唇,分不清楚是氣候令她嘴唇乾燥,還是有人令她嘴唇乾燥。

陸磊唇角的笑意更深濃,聲音裏也有著笑意。「你在看我,對吧?」

他直截了當的問話叫心采不知如何回答,她傻傻地怔然,無話可應,心開始狂跳不已,臉紅得像顆熟透的番茄。

陸磊笑凝她迷蒙的雙眼,風吹動她烏亮的長髮,飄起曼妙的幅度。

「裴心亮小姐,你一定是因為肚子餓了才猛看我,想找點東西吃,對嗎?」

他懶洋洋的嗓音再度揚起,磁厚地擴散在她耳際,心采咽咽口水,忙不迭重重點頭。

「我想也是這樣,不然你還會有什麼原因盯著我看不放呢?」

陸磊笑了笑,那抹慵懶自信的微笑差點害她的心跳到喉頭。

她笨拙的看著他以俐落的手法取出保溫瓶和兩隻馬克杯,他倒了杯熱咖啡給她,拿出面餅遞給她。

她的雙頰因為他的話而一直難以控制的延燒,她感覺到他好像話中有話,又好像沒有,是她想太多了。

她啜了一口咖啡,從來不沾此等刺激性飲料的她,居然覺得咖啡香醇,味道真好。

「把領子拉高點,這樣就比較不會冷了。」

他自然的伸手把她的衣領翻立起來,可是他的手沒有立即離開她的頸邊,黑眸彷佛帶有某種深意,深睇著她。

她也著魔般的回凝著他,四目交投,她迷失在這份美好的凝視裏,覺得意亂情迷。

然後,她的瞼越來越紅,一雙杏眼迷迷濛濛的,臉紅到她覺得臉頰好像快起火了,她的身體也好像要融化了……

汪汪汪!

後座的公主年聊地吠了兩聲,心采驀然回神,她羞赧難當地回身坐好,眼眸直盯著手裏的馬克杯,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專心得連眼珠子都快掉進杯裏去了。

陸磊粗厚修長的手掌滑過她美麗的臉龐回到方向盤上,他好笑的看著她羞愧交集的模樣,好整以暇地打量她妍秀姣好的側臉,每一個精緻優柔的輕顰淺笑都跟心亮過去的靈動有神截然不同。

欣賞過後,他若無其事的繼續開車。

天色漸漸亮了,清晨的陽光灑落而下,山野的美景出現在眼前,山風徐徐地吹,心采迷醉的心情還未平復。

她一想再想剛剛怦然心動的感覺,越想越覺得……回味無窮。

紅暈漫天鋪地的蓋上她的面頰,她因為自己剛剛居然會用「回味無窮」這個沒有女性矜持的形容詞來形容她對陸磊的感覺而漲紅了頰顏。

可是,她真的回味無窮,這是騙不了人的。

※※※

「陸醫師!」

古納一家興奮的從屋裏跑出來迎接炫亮的吉普車,孩子們笑嘻嘻地圍著車身拍手呼叫陸磊,只有一名瘦弱的小女孩帶著羞怯而見腆的微笑站在屋子的一角,用仰慕的眸光看著駕駛座裏那名高大威武的男子。

這裏是「那加寇」,加德滿都知名度最高的山區,充滿了清新自然的景致,無論晨昏都有不同的美景。

「真美!」心采眺望著遠處的峰巒美景,山色無限,令人著迷。

景色令她有著意外之喜,不過,那些居民對陸磊的熱情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和這些人很熟嗎?

「下車吧。」陸磊對她說。

「好。」心采輕快地跳下了車,訓練了幾次,她現在已經可以很熟練的上下吉普車了。

但奇怪的是,她下了車,他卻還留在車裏,車子沒有熄火,而且還有另一個男人補上了她的位置,很友善的咧開了一嘴白牙對她笑。

心采不解的看著陸磊。

陸磊對她笑了笑,嘴角緩緩勾勒出一個從容的弧度。「我要到鎮裏去,有事要辦,你留在這裏等我,那裏不方便讓你跟去。」

心采瞪大了明眸。「我留在這裏──」

她最不會跟陌生人相處,她的世界很小,來來去去就只有柳姨、由子和那一大群保鏢。

學生時代,每天一結束課程她就必須回家,從來沒有機會跟同學相處,也沒參加過同學們課餘的聯誼活動,她沒有受到排斥,卻和別人格格不入,這點她有自知之明,沒有人會想親近一個總是跟大家沒有話題的人。

由子說她是養在溫室的一品嬌貴幽蘭,唉,她自己倒是覺得自己像只井底之蛙,而且還是就算爬出深井也不知道要向西跳還是向東跳的那一隻。

「有問題嗎?你不是最喜歡待在這裏的嗎?」陸磊輕鬆的看著她愣然的美麗臉龐,金色的陽光映照在她白皙的水嫩肌膚上,連上帝也會心動。

她需要跟人群接觸,尤其是平民,貼近平凡的生活才會有踏實感,也才會像自己。

「我最喜歡──」心采一臉問號的眨了眨眼。

既然這又是「她最喜歡」的事,她當然不能免俗地要按照往例了。

她愁眉苦臉的目送著陸磊的吉普車絕塵而去,而且他居然把公主也給帶走了,讓她心中不禁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一個連狗都可以帶著去的地方,她居然不方便去?這太奇怪了,那究竟是什麼地方啊?

「你們知道……陸醫師要去哪里嗎?」她舔舔圓潤小巧的唇,忍下住問村民。

「知道啊!」大人、小孩笑咪咪,異口同聲地回答她。

「哪里?」她更好奇了。

「鎮裏的醫院!」有個黑黑的男人代表回答道:「今天陸醫師義診,很多人一早就去排隊了,剛剛那個是我哥哥,這裏痛──」他指指胃部,笑笑地說:「他搭陸醫師的便車去,還可以插隊的啦!」

心采頹然地皺起眉頭,他要去醫院,而她不方便去,她……會比狗髒嗎?

「漂亮小姐,你是陸醫師的女人嗎?你很漂亮哦!」有個中圍突出游泳圈的女人笑盈盈的問她。

「對啊!衣服也很漂亮!」

「頭髮好亮啊!」

心采聽的有點頭昏,這些女人把她當展示品一樣的品頭論足?那表示──

「停──」她忍不住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很困惑的問:「請問,我以前沒來過嗎?」

「沒有埃」全部的人又是異口同聲,答案一致。

心采一呆。

她沒來過?她沒來過……哦!不!應該說是心亮沒有來!

那陸磊為什麼說她喜歡待在這裏?是誰在要她?陸磊還是村民?

就在她想破頭還是無解之際,兩名婦女快樂的勾住了她左邊和右邊的臂膀,彷佛天籟般的宣佈──

「漂亮小姐,我們要去希米,你一起來吧,陸醫師要我們好好照顧你,所以,你要跟我們在一起!」

※※※

「八個月前,我們才四歲的小女兒發現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幾乎活不下來,幸好陸醫師救活了她,幫她心臟開了刀,她就一直活到現在,喏,就是她,她叫尹雅。」

名叫娜荷的女人把女兒舉到心采面前,雙頰紅通通的小女娃害羞的看了心采一眼,又見腆地垂下頭去,她就是一開始在牆角用仰慕眼光看著陸磊的小女生。

「別說尹雅了。」一名男人興匆匆的插話,「我一年前都已經快被死神帶到身邊去住了,陸醫師還不是讓我又回到了人間,陸醫師的醫術啊,真是沒話說!」

「說說我吧,我兩個月前那場大車禍差點……也是陸醫師……」

從那加寇到希米,這一路上,心采聽著同車男的、女的村民滔滔不絕的講述陸磊的豐功偉業,從他們發光熱切的眼神看來,他們都很崇拜陸磊,把他當神一樣的讚詠著,不敢稍有輕蔑。

「祝你們早日結婚!」

突然有人來上這麼一句,心采一回神就看到好幾雙眼睛都笑睇著她,他們笑的很友善,她也跟他們笑了笑,可是笑的很尷尬。

他們的話題何時從陸磊流傳千古的醫術換到了婚事──而且還是「他們的婚事」?她真的沒注意。

在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祝賀聲中,名叫希米的小鎮到了。

據說這裏是個陶瓷小鎮,而且還是一座很古老的城鎮,只要一走進這個鎮,就可以看到許多居民在制陶或曬陶。

「來吧!心亮小姐,你也學學。」一路上他們問出了她的名字之後,就一直這麼喚她。心采柔柔的笑了笑,想著要怎麼婉拒才不會失禮,因為她真的不敢亂碰那些陶具。

「坐下吧!」她還沒想好,有個人已經不由分說的把她壓到了石凳上坐好,她連說不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動作好快!

「很好玩哦!你一定會喜歡啦!」又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飄。

盛情難卻之下,她只好撩落去了。

雙手一接觸到陶土,她的腦中馬上聯想到黛咪摩爾演的那部經典愛情片,耳旁還自動飄揚起「奔放的旋律」那首動人的歌,一向只有乏味規律細胞的她,今天卻有點浪漫的感覺。

她覺得愉快,心情倏然從緊張到放鬆,腦中渾然忘卻這裏是哪里,專心一意的只有捏陶這回事。

回想到過去,每回她正襟危坐地在和老師學插花,畫畫、茶道等等的時候,總恨不得時間能快轉過去,讓她早點脫離苦海,此時此刻學習捏陶卻完全不會給她這種感覺。

她一舒展懶腰,夜幕已經降臨了大地,她好像玩了很久。

「心亮小姐,跟我們一起唱歌跳舞吧!」

高大的娜荷把她拉起來,清洗了她的雙手,帶著她走出陶室。

心采一怔,外面的街道已經聚集了數不清的人潮,剛才她太專心捏陶了,居然都沒聽到吵雜聲。

一座古老的廟前,有人高舉火把、有人吹奏樂器,年輕女孩們潑灑著裝飾用的黃色蒂卡粉,他們正瘋狂的扭動著跳舞,舞姿怪異但場面壯觀。

「娜荷……」她拉拉旁邊的人,沒有反應。

一抬眸,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對著她笑,而她白嫩纖細的小手就拉在人家的衣擺上。

「對、對不起!」她羞紅了臉,連忙放開。

她的視線梭巡著,娜荷跑到哪里去了?

她有點害怕,半個她認識的人都沒有,白天載她來的那些人都失蹤了,她該不會被丟在這裏回不去了吧?

「漂亮小妞,一起跳舞!」有個人強拉住她,要她「下海」。

「不要!」她驚恐的躲過陌生人善意的強迫,可是不管閃到哪里,在你推我擠之下,都有一隻黑摸摸的手伸過來要拉她一起跳。

「坐下吧!」她還沒想好,有個人已經不由分說的把她壓到了石凳上坐好,她連說不的時間都沒有,他們動作好快!

「很好玩哦!你一定會喜歡啦!」又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飄。

「我頭都昏了……」心采擰著眉心渾身無力,閃躲的好累,而且她餓了,再下吃點東西恐怕她會昏倒。

不過昏倒也好,到時候就不必再閃了,沒有人會硬要把一個昏倒的人拉起來狂歡吧?

「哇!」她又嚇的尖叫,有只臂膀伸過來摟住了她的肩,憤怒的感覺已經勝過了恐懼,這已經不是強迫她跳舞,而是對她毛手毛腳了。

「你們不要太過份了!」她不會過肩摔,可是她的繡花腿可以踹那個登徒子一腳,她準備要踹──

「是我。」

陸磊的聲音霎時安定了她繃到極點的神經,她的腿硬生生的收回,她顫著軟弱的身子抬起眼,一看到他的人,是很戲劇性啦,可是她真的立即就淚眼迷蒙了。

「我好想你!」

她哽咽地說,沖進他懷裏,在他寬闊的懷抱裏感到前所未有的放心,那些拉她跳舞的怪人像是被他堅實的臂膀隔絕在外,不能再威脅到她。

「別哭了。」他粗糙厚實的大掌將她的小手牢牢包覆住,一手極有節奏的順著她柔柔的髮,他口裏柔聲安慰著她,眸光莫測如諱。

「嗚嗚……」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懷裏抽噎不停,像有莫大委屈,但天知道她只是……只是不習慣這裏的人太熱情而已啦。

※※※

回到那加寇已經很晚了,心採用完餐且梳洗過後,回到娜荷替她準備的房間,準備就寢睡覺。

晚上她在陸磊的懷裏哭的好丟臉,明天希望他假裝忘了她亂哭一通的那回事,不然她真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釋她為何哭,而且她還哭著說想他哩……想到這裏,她的臉蛋驀然一紅,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推開房門,心采清澈的美眸霍地怔祝

「你你──」她傻眼的看著坐在床上看書的陸磊,他看起來泰然自若的,好像他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你……不回你的房間嗎?」心采局促地看著狹小的房間,除了一張床和一扇窗戶,幾乎沒有別的傢俱。

「房間不夠,我們一起睡。」他笑著丟下書,自然地拍拍旁邊的床位,示意她上床。

心采的手指無意識的在陸磊與自己之間指來指去,結結巴巴地問:「我們一起……睡?」

陸磊滿不在乎地說:「反正我們像哥兒們一樣,常擠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上來吧,熄燈,我累了。」

「好……」心采訥訥地說,在他催促的注視中,硬著頭皮爬上床。

她一上了床,他就啪地關了燈,室內除了窗外的星光閃爍,沒有別的光線。

心采蓋著被子,她緊緊閉著眼,身子僵直、僵直、再僵直,她真的緊張得心快跳出胸口了。

她從來沒有跟異性同床共枕過,心亮真的那麼開放嗎?心亮跟陸磊的哥兒們交情真的好到可以同睡一張床?她真得難以理解哪。

如果早知道心亮在這裏的作風那麼大膽,她或許就不會同意這個交換身份的冒險遊戲了。

「把眼睛睜開。」陸磊的聲音在黑暗中柔和的傳入她耳中。

「為……為什麼?」她的氣息急促而不穩,頰畔瞬間燒紅熟熱。

電影裏,如果男主角要吻女主角的時候,都會叫女主角將眼睛閉上,那麼他叫她睜開,就應該不是要吻她……嗯,沒錯,他應該不是要吻她。

驀然,她的眼皮陡然不對勁的一跳。

她在亂想些什麼?跟心亮情如姊妹的陸磊怎麼會想要吻「心亮」?她真是沒救了她。

「先睜開再說。」他的聲音像有魔力,徐緩的誘勾,不經意的滲透她的思維。

他的聲音和身處的情境令她腦袋一片空白,或許說她真的被他滲透了吧,總之,她聽話的睜開了眼。

眼皮撐開後,眼前一片漆黑。

漸漸地,她習慣了黑暗,也可以看見陸磊的臉。

她臉紅心跳的意識到他靠的她好近,他與她並肩躺著,身體的側緣靠在一塊兒,此時他微微側身,唇邊帶著一個好整以暇的笑容,黝黑的眸色莫名的鼓動著她的心跳,他閒適地等待她完全將他看清楚。

「那個……睜開眼做……做什麼?」感受到他傳來的魔魅吸引力,她期期艾艾、慌亂的找話講。

「你看窗外的星星。」他說,語調輕鬆,

心采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叫她看星星,她真是想太多了。

她把下顎抬高,看到天際有數不清的美麗星子在一閃一閃,她還來不及讚歎,居然有一片烏雲飄了過來,恰恰擋住了她要看的星月。

她的臉蛋暫態垮下來,怎麼那麼倒楣?連星星月亮也不讓她看?

陸磊逸出愉快的笑聲,看著她懊惱的小臉,她扇貝般的透明耳垂近在他耳邊,美的叫人想咬一口。

他的笑聲引得她轉頭看他,霎時,兩顆頭顱在黑暗中靠的好近,她柔軟的胸脯輕觸著他的胸膛,他身上的男子氣息以及她身上的柔柔馨香交混在空氣之中,形成一種暖暖的,屬於男人跟女人的交融氣息。

她的心急速的跳動,曖昧的氣氛包圍著她,她臉孔燥熱,因為他的眼神異常的寵溺,看得她快融化了。

他溫熱的唇緩緩接近她,她瞪大了眼睛,心跳瞬間跳的更快,他男性的氣息吹拂到她臉上,她感覺快要窒息了。

他要做什……

還沒想完她便無力地發出一聲輕嚶,他的唇已經貼堵住了她的唇。

兩唇瞬間膠合糾纏在一塊兒,她的牙關突然被他輕闖,舌尖觸電般的吸吮陣陣騷動著她純純的心,她的胸口怦然跳動,腦袋昏昏沉沉的沒辦法思考。

一切都亂了,她感到炫亂而暈眩,臉頰整個燒燙起來,他一遍又一遍的吮吻她的唇瓣,勾誘著她的感官,讓她不知不覺的反應起他綿綿不斷的吮吻,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身子也落入了他的懷抱之中。

當陸磊的唇離開了她的唇之後,她的雙眸迷迷濛濛的,俏臉也胡亂的緋紅著,她無法穩住急亂的心跳,但又怕他聽到她擂鼓般的心跳,為他而跳的律動,一聲又一聲,好像在輕敲著她渾沌未明的情竇快開、情竇快開……

她緊張的可愛模樣令陸磊古銅色的俊臉逸出一抹笑。

「心亮,吻都吻過了,你想,我們好哥兒們的情誼,有沒有可能發展為男女之情?」

深邃黝亮的黑瞳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心采羞窘的快死掉。「我……我不知道。」

語不成調的回答完,她這下才有剩餘的智商想到一些比較嚴重的事,比如──

完蛋了!她闖了大禍了,她居然和陸磊熱吻!

她跟他吻的那麼熱烈、吻的那麼投入,她該如何向心亮交代……哦,不不,她該如何向紫堂夏交代?

她怎麼可以把初吻給未婚夫以外的男人,還打破了心亮跟陸磊之間的正常情誼,她要怎麼跟心亮說她跟陸磊認識不到幾天就接吻了,心亮一定會看不起她這個沒有操守的姊姊的!

可是……接吻的感覺……好好,好像作夢一樣,她一生中都沒有如此甜美的經驗,她從來沒有幻想過紫堂夏吻她的情況,她也不想要紫堂夏吻她,那一定很冰冷、很恐怖,而她和陸磊是在自然而然之下發生的,兩者之間是不一樣的……

「為什麼會不知道?你剛剛不是也很享受那個吻嗎?」陸磊看著她霞紅的臉蛋逗弄她,有股笑意匿藏在他的眼眸中。

「我我……我要睡了,晚安!」她鴕鳥的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決定暫時逃避現實。

黑暗的被窩裏,一股濃濃的犯罪感湧上心采的心頭。

自小,她的家教就非常嚴格,她母親一定沒想到她會離開了京都就變得如此離經叛道,她是有未婚夫的人,她卻出軌了。

她該怎麼辦才好?她的心好亂。

她該知道這是換來的假期,她與心亮約定交換身份的時間只有一個月,時間一到,她就必須回京都去,她不能對陸磊動心,絕對不能,這件事一旦發生,後果會非常、非常的嚴重。

但現在,就如同陸磊所說,吻都吻了,她要怎麼再跟他保持哥兒們的情誼呢?

難道心動這回事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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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5-27 11:58:4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心采感覺到嘴唇有溫溫熱熱的騷動氣息而醒來,惺忪的睡眼還有昨夜失眠的痕跡,淡淡的黑眼窩是她直到三更半夜才睡去的最好證明。

她驚慌失措的瞪著膠著於她雙唇的男子,他的眼瞳帶笑,很溫柔,他細吮著她滑溜的丁香小舌,肆無忌憚地翻攪吮弄,直到她慌慌亂亂的將他推開為止。

「你你……你不可以再吻我了。」心採用軟弱又沒有說服力的聲音聲明,然而陸磊眼瞳中的濃濃笑意挑明瞭他不會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為什麼?」陸磊又俯下頭尋找她美麗的櫻唇,想再一親芳澤。

心采臉頰紅燙似火,閃避著陸磊的眼睛。「反正就是不可以,你不要再問我為什麼了。」

老天!為什麼她心慌意亂,陸磊卻可以問的那麼坦蕩蕩,彷佛他們接吻是天經地義的事,而她在大驚小怪似的。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的吻予取予求,他們只是哥兒們、姊妹淘,沒有更深一層的關係,甚至連普通的男女朋友都不是,他想吻就吻未免太太太……太唐突她了,他……不這麼認為嗎?

「好吧,我不問了,去刷牙洗臉吧。」

他一笑,拍拍她的臉頰,心采俏臉倏然飛紅,兩三下跳下床,逃到浴室裏。

她在浴室蘑菇了老半天,直到叩門聲響起,陸磊懶洋洋的聲音傳到浴室裏。

「裴心亮,你肚子不方便嗎?怎麼這麼久?」

心亮俏臉一紅,又感覺到挫敗無比,他的意思是她在「嗯嗯」嗎?他怎麼可以對一個淑女問這種話?很失禮耶。

心采訥訥地打開浴室門走出去,看到陸磊已經衣著整齊的坐在飯餐旁吃早餐了。

娜荷一家大小又是熱情的圍著他坐,小尹雅黏在他的大腿上,每個人都用膜拜的眼神在欣賞陸磊用餐。

心采霍然想到昨晚,他好像……好像沒有穿上衣?

有還是沒有?

哦!她怎麼可以這樣?」心沉醉在他的吻裏,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去。

她真的很糟糕,這二十三年來的家教都白受了,她一點也沒有領受到「淑女」兩字的真諦嘛。

「過來吃飯啊,心亮小姐!」娜荷招呼著她,帶著開朗的咧大笑容,其他人也一樣。

「好。」心采心事重重的扒著飯,她沒什麼胃口,只吃了一點點。

飯後,陸磊把兩人簡單的行李放到吉普車上,準備出發到他們下一個目的地去。

「再見!再見!陸醫師再見!心亮姊姊再見!」孩童們努力對著吉普車的背影擺手。

心采也頻頻回頭對他們揮手告別,直到他們的影子變成了小小一點,再也看不見為止。

※※※

吉普車在崎嶇不平的路上跛行,沿路有許多落石的警告標誌,遠處的山巒好像就在天際之間。

路上,先是一片靜默。

心采心下在焉的看著前方的風景,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著早上和昨晚發生的事,如果他昨晚是在黑夜迷離的氣氛不一時衝動的吻了她,那為什麼早上還要再吻她一次?

她真的釐不清了,為什麼心亮說她和陸磊之間只有兄妹之情,可是陸磊對她的電流卻那麼大,是他對她特別有感覺,還是他刻意在對她釋放電流?

「心亮。」陸磊出聲叫她。

「啊?」心采慢半拍的反應過來,發現他不知何時將車子停了下來,山城裏,只剩引擎轟轟發動著的聲音。

他盯著她表情迷茫的清麗臉龐,她柔順的髮被山風微吹拂了下,縷縷青絲綢滑潤盈,長髮如絲緞般的柔軟,這不是山城野丫頭會有的髮質。

「你昨晚在希米鎮的時候,哭著說很想我。」他剛毅的唇角浮起了笑意,輕描淡寫的提醒她。

「嗯。」她垂下嬌容,雙手緊張的交握著,他強壯熾人的氣息彌漫在車廂裏,她快昏眩了。

他盯著她臉上的赧紅,逸出一抹笑。「要不要當我的女朋友?」

「不要!」一股強烈的感覺湧了上來,但是她很克制的搖頭,心卻跳的快起火了。

「真的不要?」陸磊唇角的笑謔加深,他很喜歡她這副純淨無邪的美,他要永遠守護這張清麗甜美的臉蛋。

「不要!」這次她頭搖的更快,兩頰卻滾上了紅潮。

不能再犯錯了!

如果她在神智清楚的情況下點頭答應當他的女朋友,那她就真的天地不容、天誅地滅了。

她不是心亮,她是裴心采,有未婚夫的裴心采,她不能玩弄陸磊的感情。

況且,她還弄不清楚陸磊原本就喜歡心亮,或者是冒充心亮之後的她,她怎麼可以貿貿然的接受他的感情?

不不,就算她弄清楚陸磊喜歡的是哪一個心亮,她也不能接受陸磊的感情,因為她是有婚約必須回去履行的裴心采!

而如果說,陸磊是原本就喜歡心亮了,那麼她更加不能隨便替心亮的感情歸屬做應允……哇,她不能再想了,這太複雜,她想的頭又昏了。

「裴小姐,你的頭搖的太快了,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陸磊勾起她的下巴,將她驚惶而美麗的面孔勾向自己,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心采瑩亮的雙眸倏然放大,而後眼皮漸漸垂落下來,半眯的美眸最後陶醉的閉上了。

一時間,車裏的兩個人吻的昏天暗地,她迎合著他的動作,青澀地接受他輾轉不斷的熱吻,當她從震驚又迷亂中清醒過來時,猶可感覺到紅唇上的紅腫,那是他吻過的痕跡。

「還是不當我的女朋友嗎?」陸磊用指尖輕撫她小巧的唇,她的嘴唇柔軟而香甜,他會製造機會再親芳澤的。

陸磊的觸碰讓心采渾身震盪不已,她為自己的反應窘的面紅耳赤。「我……我們是好哥兒們,我我我……對你沒有那種感覺。」

她真的是在睜眼說瞎話。

她對他的感覺,已經強烈到有觸碰他的欲望,每當他吻著她,那種戰慄舒服的感覺,讓她喘不過氣來,也讓她如在雲端。

她怎麼可以說自己對他沒有感覺呢?他所散發出來的魅力深深吸引著她,她對他的注意一日比一日強烈,那種前所未有的情愫不停的在她心中徘徊,時時刻刻撞擊著她的心。

說完對他沒有感覺的謊話,她屏息的等待他的回答。

陸磊灑脫的笑了笑,放下手煞車。「如果你這麼認為的話,我不會勉強,就照你所希望的,我們像從前一樣,當一對好兄妹、好哥兒們。」

聽完,她好像松了一口氣,又好像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為什麼她會覺得好失望?如果他再多問她幾次,再狠狠的把她擁進懷裏吻她、問她、強迫她,她會答……

不不,她不會答應,無論她再怎麼喜歡他,她的決定都是對的!

她始終要回去嫁入紫堂家,又怎麼可以把心留在這裏呢?

※※※

波卡拉是一座坐擁湖光山色的城鎮,也是陸磊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地。

吉普車駛進城鎮,心采打起精神來欣賞沿途的景色,以免寥落的心緒太過明顯,因為她不希望自己在陸磊心目中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說對他沒有感覺,結果她的表情卻是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唉,她是有苦衷的,但願有一天他能明白。

「波卡拉永遠這麼美,難怪會大受遊客的歡迎,也因為這樣,更要小心傳染病的問題。」陸磊如常地和她閒聊,彷佛沒有半點疙瘩,也毫不在意她之前拒絕了他的求愛。

「是很美……」心采覺得自己沒辦法像他一樣自然,她僵硬地微笑,自己都覺得假假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奇怪,她會下意識的偷瞄開車的他,而他,除了談時事、天氣之外,話題就繞著睡一路的公主打轉。

她真的好羡慕公主哦,能讓陸磊花那麼多心思去注意它在幹什麼,如果她也是狗就好了……

她的俏臉驀然劃過幾道挫敗的黑線。

她究竟在想什麼啊?居然想要當起狗來……這是一種全新的想法,在她過去二十三年的生命當中從未出現過的新人生方向……但可以肯定的是,不值得一試。

進入城鎮沒多久,陸磊將吉普車駛進一間中型綜合醫院的大門口,兩人連安全帶都還沒解開,一名身著醫生白袍的美麗東方女子朝他們熱切的迎了過來。

陸磊跳下車,高大俊朗的身影駐立在金色陽光下顯得英姿煥發。

「磊!等你好久了!」

女郎笑盈盈的和陸磊熱情擁抱,心采呆在車裏,心裏有一百二十種滋味,可是她一種都說不出來。

※※※

二十分鐘後,心采跟著陸磊還有那名女郎坐在餐廳之中,三人點了餐點和飲料。

心采百無聊賴的望著窗外的連綿雪峰,她完全插不上話,不過從女郎的識別證看來,女郎名叫藍台薇,陸磊管叫她薇薇,而且他們很熟,熟到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男女有別這回事就熱情擁抱的那一種。

藍台薇很亮眼,是那種濃眉大眼的嫵媚型女子,她身材高敗健美,三團標準誘人,奶蜜色的健康膚色使她看起來很有吸引力。

如果說藍台薇是原野裏奔放的薔薇,那她裴心采只能當花瓶裏的鈴蘭。

他們都說一些她聽不懂的專有名詞,談論一些她不懂的專業領域,兩個人的見解都很精闢,高談闊論之間,藍台薇更是沒有半點女人的扭捏,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魅力,恐怕連太陽都會為之失色。

陸磊應該很喜歡藍台薇吧?否則他怎麼會一跟藍台薇面見之後,眼光就一直膠著於她的身上,半秒都沒離開過。

他全忘了不久之前他們還在車裏熱吻的事了嗎?見到了心儀的女子,所以就可以將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不必理會她的感受了嗎?

「心亮今天怎麼這麼靜?」藍台薇笑笑的問。

心采勉強牽動嘴角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無從吵起,因為心亮根本沒跟她提過這號人物,她怕說錯了話,揭露了身份。

「這個小野丫頭,她在你面前怎麼敢隨便發表謬論呢?你可是鼎鼎大名的婦科權威呢!」陸磊笑著說。

藍台薇逸出暖甜甜的笑容,很愉快的說:「你別笑我了,陸大醫師,說到大名鼎鼎,我比得上你嗎?」

心采突然覺得不是滋味,他們在幹麼?打情罵俏嗎?

她好想出去走一走,外面的山巒好像很美,就算外頭的花園裏只有一根草可看,也總比笨坐在這裏看他們眉來眼去的好。

「心亮,教授還好吧?」藍台薇大方的問候。

她是陸磊在哈佛大學醫學院的同學,兩人曾在美國醫學中心一起工作過,先後加入國際醫療組織,她的父母皆是加州醫院的主治醫師,出身醫生世家,她喜歡冒險,因此獨自來到尼泊爾。

「很好。」心采淡淡的回答,她知道自己起碼禮貌上該笑一笑,可是她真的笑不出來。

奇怪,自從來到這山城小國之後,她好像變得很有自己的情緒、個性,以前她都活的像個假人,即使有情緒也要拚命壓抑,將自己塑造成母親希望的樣子,久而久之,她不溫馴也難。

藍台薇對心采冷淡的回答不以為意,她沖著陸磊甜甜一笑,摩拳擦掌地說:「磊,我有好多關於醫學上的問題要問你,待會我們一定要好好談一談,那些問題是我的心頭大患,一日不解決,我就無法安心。」

陸磊關心地注視著她。「薇薇,你別太拚命了,身體要注意。」

心采無心無緒的攪動盤裏的食物,胃裏空空的,很餓,可是她吃不下,因為覺得噁心。

薇薇?磊?

他們不覺得肉麻嗎?陸磊就沒有叫過她采采,當然,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她叫裴心采的關係,可是如果他知道了,他也會那麼叫她嗎?

看來他跟藍台薇的關係真的很密切,至於密切到什麼地步,她……她皺眉咬了咬唇,她根本沒資格過問,因為她只是陸磊的「好哥兒們」。

用完餐後,藍台薇自然地勾住了陸磊的手臂走出餐廳。

三人在餐廳前準備上車,藍台薇更加自然地坐到了副駕駛座上,心采只好摸摸鼻子,自動自發到後頭去跟公主坐。

她攬住公主毛茸茸的胖頸,胸口有種難以抒發的難受情緒。

自小,她就被當成公主一般的教養著,她的身邊總是圍簇著許多人呵護著她,她從來沒有這樣明顯的被冷落過,這種滋味真的很難受。

她問自己,她怎麼會變得這麼小家子氣呢?人家聊的高興關她什麼事?她為什麼要覺得不高興?

她的心情因前面那兩顆相談甚歡的頭顱而低落無比,她好像被他們隔絕於外,就像個搭便車的陌生人。

※※※

夜色降臨在美麗的波卡拉,而心采只能待在藍宅的客房裏發呆。

她心煩意亂的猜想著陸磊在做什麼?他還在跟藍台薇聊天嗎?

他們真的有聊不完的話題耶,而且兩人的學問都好高深,她好羡慕藍台薇可以從容自在的和陸磊交談,像她就萬萬做不到。

每次看到陸磊,她渾身的細胞都會滑過不正常的電流,那是過去從沒有過的體驗,一直到現在,他吻她的甜蜜感覺還清晰在心頭,她很努力的想忘掉,可是卻徒勞無功……

敲門聲打斷了心采紊亂的思緒,陸磊推門而入。

一看到陸磊挺拔飛揚的身影,心采的俏顏就驀然紅起,她想掩飾那股擋不住的感覺,但還是失敗了,只能放任臉頰燒紅。

「我們要去酒館,你要不要一起去?」陸磊笑問。

他帶笑的眸盯著她嫣紅的臉,很想吻上她嬌嫩的唇,但現在不行,他必須先讓她明白她自己的心。

心采把頭垂得低低的,違心地說:「不了,我想休息,你們去吧。」

他帥氣飛揚的臉龐神采奕奕,想必他一定很期待可以和大美女單獨出遊吧,她才不要去當他們的電燈泡。

「那你好好休息,我們走了。」

門關上,陸磊走了。

心采幽幽然地籲出一口長氣,少了他氣息的房間乍然變得蕭索萬分。

她垂頭喪氣地爬上床,剛剛他連再多問她一次都沒有,她的想法是對的,他們想獨處,她不該跟去礙事。

可是,一直到夜已深沉,老早就躺在床上的人兒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心采看了看鐘,都已經兩點了,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她睜著大眼看著天花板,數著時間,一分一秒、一分一秒,滴滴答答……兩點半!她總算聽到外頭有聲響了。

放縱的輕笑聲傳入她耳膜,她在床板上緊張得渾身僵硬,感覺自己像小偷一樣的在偷聽外面的動靜。

「磊!」藍大美女用她慵懶含醉的性感聲音輕喚。「雖然我們都是醫生,偶爾也要放縱一下,何不來段一夜情,滿足彼此的欲望?」

心采一震,小臉刷地白了,藍台薇居然向陸磊提出一夜情的邀約?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她是個沒用的膽小鬼,不敢聽也不想聽陸磊的回答,於是索性用被子蓋住頭,在被窩裏緊緊捂住耳朵。

她的腦袋一片混亂,陸磊會答應藍台薇嗎?

他會答應的,因為他是個男人!

接下來,他們會像電影裏那些酒後亂性的情節一樣,雙雙滾進藍台薇的大床……想到這裏,她的胸口沉甸甸的,好像有針,刺進了她的心嵌裏,痛的不得了。

她猛然把被子掀開,可是外頭已經一片靜默,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這使她的心又緊緊揪了起來。

他們進房間了嗎?或者,陸磊在吻藍台薇了?兩個接吻中的男女是沒有辦法發出別的聲音的。

她的心直直的落到了下面,她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在黑暗中蒼白得很驚人,她只覺很難受、很難受、很難受。

※※※

早晨,心采帶著兩窩失眠的黑眼圈走出房間的時候,看到陸磊和藍台薇已經對坐著在用早餐了。

「嗨,心亮,早!」藍美女笑臉明媚,比起心采的無精打采,她顯得容光煥發。

獨居的她有一名女傭在照料她的日常起居,桌上豐富的早餐都是女傭做的。

「早。」心采禮貌的對藍美女那張笑臉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

昨晚他們……很快樂吧?

她就是不能停止臆測他們昨晚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他們的關係親密到可以上床了,陸磊為什麼還要她當他的女朋友?

還是,因為她拒絕當陸磊的女朋友,堅持要跟她當哥兒們,所以他才把目標移轉到藍台薇身上的?

一個個的問題讓她陷入了半沉思的狀態。

「叩叩。」有指節在敲桌面的聲音。

「昨晚睡的好嗎?野丫頭。」陸磊問,藏住嘴角的笑意。

心采聽見了陸磊扣桌面的聲音,也聽見了他問她話的聲音,可是她假裝什麼也沒聽見,逕自吃著薄餅,不理會他,從走出房間,她就沒正眼看過他。

她從來沒有這麼沒禮貌過,可是她真的不能忍受他的花心,如果他是真心喜歡她的話,他怎麼會那麼快就移情別戀?

一吃完早餐,心采就立刻起身,她低落的情緒全表現在她的肢體語言上,從來沒有起伏情緒的她,是不懂得隱藏情緒的。

「我要和公主到外頭去逛逛,你們慢慢吃。」

她才不要再像昨天一樣留在那裏聽他們講話,反正他們講的話她都聽不懂,留在那裏也是多餘,在這裏,她是個多餘的人。

心采走出藍宅,一直到她苗條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陸磊才若無其事的將視線收回,繼續用餐。

藍台薇不是滋味的盯著他。「老實招來,你昨天拒絕我是因為她嗎?不要告訴我你沒拒絕我,我記得很清楚,你居然不要我陪你過夜,真是個正人君人呐。」

「美女,你知道你從來就不是我喜歡的型。」陸磊也不回避她的問題,但答的很有技巧。

藍台薇捕捉到了陸磊唇邊一閃而過的笑意,她揚眸對上他。「磊兄,一定要這樣挫我自負美貌的銳氣嗎?」

陸磊眼中閃過一道黠光,似笑非笑的睨著俏臉微板的藍台薇。「豈敢豈敢,藍醫師可是本鎮最有男人緣的美女,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知道就好,我行情很不錯的。」藍台薇哼了兩聲,眯起美眸打量他。「我覺得你和過去好像有點不一樣,心亮也是,她不像過去那樣嘻嘻哈哈,好像變得靜多了,這是怎麼回事,告訴我,我很想知道。」

陸磊不願多談盯淡笑了記;「你想太多了,趕快把早餐吃完吧,別忘了我們今天還有很多工作!」

他沒有回答她,不過顯然心情很好,因為他把桌上剩餘的食物都掃進胃裏了。



第六章

費娃湖是波卡拉最美的湖,在費娃湖上泛舟可以看到近處的山林,還可以看到遠處魚尾峰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這裏脫俗的美,總是令遊客趨之若騖。

心采獨自漫步在湖邊,公主今天難得溫馴地跟在她旁邊,時值黃昏,晚霞讓湖面染上一層暈紅光芒,美得不可思議。

「公主,你說,他們兩個現在在做什麼?」心采無心無緒的問著公主,即使眼前的湖光山色也無法平復她混亂的心情。

她出門遊湖的時候,陸磊和藍台薇在藍家的研究室裏研論病例,她只跟藍家的小女傭打了聲招呼就出來了,他們應該還沒發現她不在家吧?

她被當成透明人已經好幾天了,陸磊和藍台薇每天吃完早餐就到醫院去,晚上有說有笑的回來,假日還一起做研究報告,他們有聊不完的話題、做不完的公事,相形之下,她就越來越形單影隻。

她真後悔跟陸磊來這裏,不知道她爸爸回來了沒有?她真想見爸爸一面,久未謀面的父親應該不會像陸磊一樣對她這麼過份吧?

想到陸磊,她又憂鬱地結起了眉心。「你怎麼不說話呢?公主,難道你跟我想的一樣,他們正在親熱?」

「汪!」公主對女主人的詢問報以一聲吠。

心采傾頭看著公主,愁郁浮上娟秀的眉間。「你的意思是,你也這麼想了?」

「汪!」公主又一聲吠,大狗臉看起來好像在笑。

心采百無聊賴的歎了一口氣,她低下身子,無聊的摸著公主的頭。「究竟還要在這裏待多久?我想回家了。」

她從來沒有為感情的事煩惱過,得知要嫁給紫堂夏的時候,她也沒有惋惜自己未曾談過戀愛。

沒有愛過反而容易嫁給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吧?如果她愛過了,深知兩情相悅的美好,那麼要她嫁給陌生人就會有點難。

可是現在,她算是知道愛情的美好了嗎?可是,她並沒有在愛啊,為什麼她會體驗到各種戀愛中的人才會有的情緒呢?

她會為陸磊而心煩,為了他而意亂,看到他和藍台薇講話,她會吃醋、她會生氣、她會嫉妒,這樣不像裴心采的她,算是愛上了陸磊嗎?

愛情是什麼面貌?

時時刻刻牽 掛著一個人,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跟那個人在一起,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會緊張、會臉紅心跳,這──

心采蹙了蹙眉。

不對,這還不是愛,她……是在暗戀陸磊嗎?

這個念頭使她倏然一驚,纖手凝在公主頭上不會動。

她居然在暗戀陸磊?!

她完了,她該怎麼辦才好?

她拒絕了陸磊要她當女朋友的提議,卻反過來暗戀他,她真的把自己的感情搞得一團亂,這下她該怎麼辦才好?她的心好亂……

「小姐,泛舟嗎?」渡船口的船家招呼著生意。

心采沉吟了一下。

也好,就泛舟吧,在她還沒有拿定主意之前她不想回藍家,而且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之後,她也暫時還無法面對陸磊,在這裏泛舟或許是個比較好的選擇。

於是她把公主交給船家的家人照顧,登上游湖小舟。

落日餘暉輕軟灑落在湖面,小舟倘佯在湖光水影之中,周圍的山巒也被夕陽染紅了,交映著寧靜的湖水,形成一股絢爛的美。

心采無心欣賞費娃湖的美,她垂眸想著心事,滿腦子都是她與陸磊的問題。

「咦?那個小姐長得好面熟,好像在哪里看過?」旁邊小舟上的一名男子在說話,而且說的是日語,聲音清楚的傳進心采耳中。

另一名男子的聲音跳出來介面,「她是不是紫堂集團社長的未婚妻?長得好像啊!我記得她的照片曾出現在刊有紫堂社長文章的雜誌上。」

心采驚恐的抬起眼眸,她看到兩名東方男子正緊盯著她看,她的心滑過一絲不安。「沒有錯!她就是紫堂社長的未婚妻.男人興奮的喊,立刻拿起相機對焦。另一個男人朝著她禮貌地微笑,「社長夫人,待會可不可以讓我們拍一張照?我們是文明雜誌的記者,想對你做一個簡單的採訪?」

心采猛地搖頭。「不!不,我不是……」情急之下,她脫出而口的是她慣用的日語。

拿相機的男人笑了,更加確定自己的眼力沒有錯。「您是跟紫堂社長一起來渡假嗎?社長人呢?請問你們下榻的旅館是……」

「你們認錯人了!」心采慌亂的打斷記者的問話,心頭惴惴不安。

她很瞭解這些記者報導的能力,就算她沒開口,他們也有辦法自己寫成一篇文章,如果紫堂夏發現,那可就糟了。

兩名記者再度對她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夫人,請您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好嗎?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採訪。」

心采連忙吩咐船家,「煩麻你靠岸,我不要遊船了!」

「船家,我們也要靠岸!」兩名記者不願意放過寫獨家的機會,見心采的船走了,也立即吩咐船家跟上去。

兩隻小舟像在比賽,心采心急如焚,船還沒到岸她就緊張兮兮的站起來,準備到湖岸就立即跳上去,絕不能讓那兩個記者跟到她。

「小姐,請你坐下,這樣很危險!」船家連忙阻止她危險的舉動。

偏偏,那兩名記者笑嘻嘻的對她舉起了相機,「社長夫人,請您笑一笑,我們要拍了!」

「不要!不要拍!」

心采直覺反應就想擋住鏡頭,一時之間沒顧到自己的安全,船身不穩,隨著船隻在湖面搖晃的厲害,她尖叫一聲,翻落到湖裏。

「糟了!」兩名記者這才感覺闖下了大禍。

風聞紫堂夏在商場上的作風是殺人不眨眼,他們害他的未婚妻掉到海裏,他不會放過他們的,還是趕緊逃命要緊。

湖裏的心采難受得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不會游泳的她,瞬間有種要滅頂的感覺,她快要死了……

「快!快!這裏!」

耳邊,好像聽到有人在喊,她的身子被托了起來,腦海裏一片空白,意識輕飄飄的,瀕臨死亡的感覺絕不輕鬆。

「快點幫她做人工呼吸!」

有人堵住了它的嘴唇,適時的氧氣幫助了她,她猛然劇烈咳嗽,吐出湖水之後,總算恢復了氣息。

「陸……」她半睜眸子,恍惚之間,看到陸磊焦慮的臉龐。

她虛弱地躺在他的懷中,一件外套蓋住了她濕透的身子,她被陸磊一把抱了起來。

※※※

心采坐在床上喝著溫熱的牛奶,她已經換了乾淨的衣服,也擦乾了頭髮,死裏逃生使她一直打著冷顫。

「還不願說出你是誰嗎?」陸磊一直盯著她看,濃眉擰得很緊,額上有青筋跳動。

「我……我是心亮。」心采不自然的垂下頭,她作賊心虛,所以不敢接觸陸磊審視的眸光,連心兒也怦怦怦的亂跳。

他在生氣嗎?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他氣是因為她給他添麻煩了吧?

「心亮不是旱鴨子,她的泳技一流。」陸磊撇了撇唇,銳利的視線依然定在她沒敢看他的小臉上,再問:「追得讓你掉進湖裏的那兩個男人是誰?」

這是船家告訴他的,只可惜船家聽不懂他們交談的語言,無法得知他們為了什麼起了爭執。

心采心頭一跳,沉默了。

看來她的偽裝是徹底失敗了,這已經不是陸磊第一次懷疑她的身份了,她該怎麼辦才好?

「不說嗎?」陸磊冷肅著俊容,平時那個愛開玩笑的陸磊不見了。

心采咬住下唇,半晌才悶悶的吐出一句,「總之,我是心亮。」

他凝視著她。

他知道她不是心亮,打從在特裏汶機場接到她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雖然知道她不是心亮那個小野人,但他也想不出她是誰,她有一張與心亮一模一樣的面孔,性情卻南轅北轍。

「好,就算你是裴心亮,那麼──」他移動長腿朝她走近,挺拔高大的身形停在床板之前,濃眉一挑,下放過之前那個問題。「那兩個追著你不放的東方男人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心采垂下了眼睫毛,有點心慌地搓弄著杯子,他的眼神好像快將她看穿了一樣。

她不能說,說了就完了……

倏然,她手中的杯子被抽走了,她心房一跳,嬌小的身子已經被陸磊扯進懷裏。

「你差點死掉了你知不知道?」陸磊的聲音狂暴的在她耳邊吼,喉結隨著怒氣滑動。「現在你竟然不肯說出害你掉進湖裏的人是什麼身份?」

「呃……」她清了清喉嚨,強忍住胸口的哽咽,他好凶,凶得她思緒一片紊亂,手心直冒汗。「我……我現在沒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她覺得委屈、很委屈、非常的委屈,他對藍台薇就從來沒這麼凶過,總是和顏悅色地和大美女說話,她呢?除了把她當透明人之外,就只有如此兇惡的語氣,難道他忘了他曾如何熱烈的吻過她了嗎?

「我一定會追究!」陸磊的語氣信誓旦旦。

「陸磊──」心采沮喪的彎下紅唇,哀求的看著他惱火的俊容。

他可知道,一但追究下去,最慘的不會是那兩個記者,會是她!

堂堂的紫堂集團未來總裁夫人衣著隨便地跑來尼泊爾山區遊湖,慌慌張張的逃避採訪,最後還可笑的掉進了湖裏,她會丟盡紫堂家族和她母親沈家的臉!

想到這裏,她無力的垂下了頭顱,心底有片涼意緩緩蔓延。

她不該答應心亮的提議的,她根本就是個表演白疑,無法演好任何角色,她把一切都搞砸了,還招惹了記者,事到如今,她連半點收拾的方法都拿不出來,她氣這麼沒用的自己,好氣好氣!

「還有,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自己跑出去?」陸磊扣住她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

「你和藍小姐任忙,我不想打擾你們。」心采悶著聲音說出了自己的心情。

突然之間,他沒有再說任何話。

陸磊低眸端詳著她,深不可測的黑眸裏像蘊含著某種奇異的光芒,那眼神看得她的心怦怦亂跳,彷佛可以聽見自己雜亂的心跳聲。

他為什麼不說話?他……又在生氣了嗎?還是她說錯了什麼?他為什麼這樣看著她?

他在想些什麼?她真的讀不出他的情緒,如果他有什麼不滿意,可以說出來啊,不要這樣看著她,她覺得……心好慌──

陸磊的面孔蔫然低湊到她眼前,他抵住了她的唇,吻住了她。

心采輕嚶一聲,靈魂霎時被他霸道的雙唇給征服了。

她根本不想抵抗,激情的火焰流竄在兩人之間,熱燙的一塌糊塗。

吻著,高大健碩的身軀將她壓向了床,男性的氣息瞬間粗喘急促,兩人的軀體已經親密的貼纏在一起了。

魂銷的親吻漸漸因肢體的交纏而走樣了,他吮吻翻攪著她濡濕柔嫩的小舌,指節分明的粗厚手掌隔著衣物搓揉她柔軟的豐盈,她的肌膚霎時浮現羞赧的紅暈,雙眸如水迷蒙,秀髮散逸在床上。

她知道再這麼下去是危險的,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可是眼前狂野的俊瞼卻讓她顧不了那麼多,禮教被她拋到了一邊、婚約也被她暫時忘掉,她真的不想移動,她感受著他唇舌和雙手愛撫的溫度,像是已經期待了好久。

陸磊的雙手不停的遊移在她身體的每一寸,他的愛撫令她迷炫,她的嬌軀幾乎已經裸裎在他面前,她的雙頰嫣紅似火,睡裙下擺被他一再撩高,她的神智模糊但愉悅,本能的接受了他飽含著濃郁愛意的一切探索。

這些天來的失魂落魄全被他的吻給治癒了,她不再患得患失,不再感覺心裏酸楚難受,她感覺到自己是被陸磊在乎著的……

殺風景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陸醫師,小姐說醫院有急事,請您一起到醫院去。」小女傭在門外喚。

陸磊懊惱的皺了皺眉,他身下的心采卻尷尬得整張臉都熟透了。

不知道她剛剛有沒有發出什麼奇怪的聲音,要是被聽到可怎麼辦?這裏的房子好像都沒有隔音設備。

陸磊一連深吸了好幾口氣,平息紊亂的呼吸,也平息勃發的躁動,但漆黑的眸中,依然情火如熾。

「你快走吧!」心采羞得無處可躲,一直想拉被子蓋住自己赤裸的身軀。

她吐氣如蘭的聲音以及嬌羞的模樣使陸磊不由自主又動情地摩挲起她纖柔的腰。

當滑動的手掌下經意觸及到她豐盈的圓弧邊緣時,那份誘人的軟腴觸感使他發出一聲挫敗的低吼,再度堵住了她濫紅的唇。

火苗不費吹灰之力的點著了,兩個人吻得比剛剛還激烈,他的每一個愛撫都像一把火,輕易就可?以挑動她的所有感覺。

「陸醫師,小姐在等您!」小女傭又來敲門了。

陸磊俊朗的五官有些扭曲,他緩慢的撐起身子,很痛苦,非常的痛苦。

身下雪白柔膩的女性同體有著要命的吸引力,可是他非當柳下惠不可,畢竟救人是刻不容緩的事,個人的情欲只好按捺一下了。

「暫時放過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再看一眼心采透紅的雙頰,他吻了她額心一下,拉來被子為她蓋好,起身著衣。

陸磊離開了房間,許久之後,心采依然渾身乏力的躺在床上。

她輕撫著自己紅腫的嘴唇,問自己剛剛那一切是真的嗎?真的發生過嗎?他們真的做了那些親密的事嗎?

哦!她覺得好甜蜜!她真的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幸福的一天!

陸磊……磊……想到他名字的時候,她心中會自然的滑過一道溫暖的感覺,心跳也會不自覺的隱隱加快。

她無法不回味那些觸電般的悸動感覺,她從來沒有和異性這麼親密過,原來被熱烈索求的感覺那麼美好。

她好怕這只是一場美夢,她不能再說自己暗戀陸磊,因為她真的愛上了他。

※※※

就在心采滿心期待著陸磊回來再將她擁進懷中縉蜷的時候,他卻直到隔天中午才回來。

一回來,陸磊和藍台薇就累得各自回房間補眠,開車送他們回來的醫院人員說,發生了遊客集體感染的事件,情況危急,他們忙壞了。

「噓──不要吵他們。」心采和女傭異口同聲,很有默契的達成了共識,兩個女人一隻狗在屋裏小聲的走動著,躡手躡足。

不尋常的感染事件使得醫療組織的人員連開了幾天的緊急會議,當一切報告完成已經是第四天晚上了。

「好累!」藍台薇一臉疲 憊的回到自宅,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下來,饒是天生麗質的大美女也下免花容失色。

「小姐、陸醫師,請用晚餐。」小女傭過來招呼。

「好好吃!」一吃入口,藍台薇立即對數碟美食讚不絕口,她用感動的眼神看著女傭,這些是為她而去學的嗎?

服侍她已經許久的小女傭自然懂主人是什麼意思,她聳聳肩,很老實地說:「是裴小姐做的。」

「心亮會做菜?」藍台薇忍不住驚呼一聲,抬頭瞪視正吃的投入的陸磊。「你知道心亮會做菜嗎,磊?」

陸磊抬頭,眼角揚著淡笑。「神來一筆吧。」

清淡的菜肴沒有尼泊爾傳統菜的辛香料味,反而每一道菜都精緻好看得像藝術品,會做菜的「心亮」究竟是從哪里來的,他已經有些眉目了。

藍台薇瞪大眼睛看著那幾碟可口的美食,不可思議的喃語,「神來一筆?這種突然會做菜的神跡怎麼從來沒發生在我身上?」

她思索了一會,決定什麼似的看著小女傭。「西妲,這幾天你跟裴小姐好好學做菜,以後我都要吃這樣的菜。」

「小姐……」西妲為難的對精緻的菜肴投去一眼。

不說怎麼做那些個看起來像辦家家酒的菜了,光是做菜的材料要怎麼買,她都不知道。

早知道當裴小姐主動提議要幫她煮一餐時,她就不要那麼高興了,現在騎虎難下了吧,誰叫她要省那一頓飯的工夫。

「我不想聽到任何拒絕的話,我只要看到成果。」藍台薇很權威地表達了她的意思。

「喔……」西妲愁苦著一張臉。

陸磊沒有理會她們主僕二人,他要趕快吃完飯,然後……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絕不出去!

※※※

心采輕哼著波卡拉的民謠,這些歌都是西妲教她的,她把音符一一記下來,再填寫日文歌詞,準備回京都的時候教喜歡唱歌的由子唱。

簡潔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心采沒有停下筆,小鬧鐘顯示時間已經十一點了,這幾天只有她跟西妲在屋裏獨處,每天到了這個時間,西姐都會送簡單的宵夜來給她吃。

來人走向她,她聽到腳步聲,跟西妲的有些不一樣,不對勁的回頭一看,陸磊挺拔的身軀已經近在眼前。

「你……你怎麼回來了?」她嚇了一大跳,沒預期轉頭會看到陸磊。

這幾天來,她知道他和藍台薇都在忙正事,因此下敢打擾他們,其實也沒什麼機會跟他碰到面。

那天,他們在這個房間熱吻如熾,吻得她一顆芳心為他悸動不已,久久無法自拔。

自從那天之後,她發現自己就陷入了要命的失神狀態,常動不動就想起陸磊溫潤的薄唇和寬闊的胸膛,這些一再回味的感覺總能讓她心頭漾滿著甜蜜,她想一輩子陪伴在陸磊身邊。永遠都不要與他分開!

可是老天!她為什麼會變得這樣呢?

時時刻刻想著陸磊,時時刻刻想見陸磊,這些她不知道,也完全超出了她能理解的範圍。

「你……為什麼不說話?」她心慌意亂的看著陸磊闈黑的眼眸,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發燙,房裏的氣氛也因他的到來而顯得混沌不明。

整個房間,只有桌上一盞小日光燈,剩下的就是他眼裏幽柔的光芒了。

他的眼神好……好熟悉,跟那天他們情不自禁相擁熱吻時一模一樣……她的雙頰羞澀地泛紅了。

陸磊看著她,兩人的目光相觸,她的呼吸微促,心神有些恍匆,在刹那間,她已經被扣進他的懷抱裏了。

房間仍舊靜謐著,心采靜靜地趴伏在陸磊寬厚的胸前,聆聽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氣息,同時,她也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緊張而期待。

她的小手,被他粗厚的大掌纏繞,五指穿插入她指縫間與她緊緊相扣,她直覺到這是很親密、很親密的人之間才會有的行為。

他的氣息拂近她的鼻息,她本能的閉上了眼睛,雙手緊拙著他的手,像是不小心一放手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緩緩的,他用舌尖在她的唇緣畫著圈圈,濕潤而綿密,一次又一次,他並不急著深吻她,然而這樣盡情的挑逗卻更使得她渾身酥麻,無力的只能任他擺佈。

心采的臉緋紅著,感受著他一再撩撥她紅唇的感覺,她已經準備好了,也迫不及待想重溫他的吻,然而他卻遲遲沒有下一步。

就在她身體的反應越來越強烈時,他總算叩進她的齒關,如電般的急吮她的唇舌,讓她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感官刺激。

他的手鬆開了她的,揉撫著她潤挺的豐盈,她的睡衣在他指尖的運作下松脫而落,他輕壓她上床,脫掉彼此最後的束縛。

她抱著他的頸子,在意亂情迷中與他一再熱吻,他濃濁的呼吸令她臉紅心跳,她好像處在極度灼熱的狀態下被他分開了雙腿。

「等……等等!」心采急喘著,身子滾燙,卻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在緊要關頭喊停。「我一件事必須告訴你,我不想讓你感覺我在玩弄你的感情。」

陸磊微挺起身,看著滿眼為難的她。「說吧,不過無論你說什麼,都無法阻止我從你身上離開。I

他的說法讓她心口一陣熱燙。

她原本就沒有要他現在離開的意思,她只是要善盡告知的義務罷了。

兩情正濃,繾綣正深,她也不願他離開,如果他走了,她知道自己雖然會沒有了愧疚感,將會有很深的失落感。

「我……有個未婚夫。」心采艱難的說了出口,她等待他的答案,時間對她來說,從未曾如此難熬過。

「說完了?」陸磊輕描淡寫的問。

心采點點頭,臉蛋忍不住刷紅起來。

他的乎在做什麼?

她一本正經的在和他說話,他卻一直來來回回愛撫她的胸部和腰部,他捏揉她雙峰的手害她忍不住想扭動身子,她渾身的燥熱也都禍起他手。

「聽好了,心亮。」他故意加重那個名字。「從現在開始,你的未婚夫是我,未來的丈夫也是我,我們有合法做愛的權利,現在閉上眼睛,因為我已經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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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5-27 11:59:2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陽光灑落波卡拉的早晨,心采在廚房裏愉快的準備著早餐。

她想做一頓最豐富的早餐給陸磊,而且是純日式的,雖然食材和食器都有點不齊全,但因應母親要求曾在料理學校長時間研習過烹飪的她,有信心煮出一頓令陸磊讚不絕口的早餐來。

昨晚他們的關係又躍進了一大步,回想起她與陸磊的一切,不過是發生在這兩個禮拜之間的事。

機場初見,從最初的眼神交流到激烈熱吻,再從她心生嫉妒到親密關係,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眷戀一個男人如此之深,可是這確實發生了。

她可以永遠留在尼泊爾嗎?

她有選擇不回京都的權利嗎?

陸磊會一直待在尼泊爾嗎?如果未來他想回新加坡,她可以跟他一起回去嗎?

她多想晨昏都可以見到他俊朗的臉龐,她多想跟他生活在同一問房子裏,她多想一輩子倚靠在他堅實的臂彎中,擁有他的疼愛,獲得最甜蜜的安全感。

然而她很明白,那些想望不過只是夢想罷了,肩負與紫堂家族的婚姻,她已經是個不自由的人了,就算她幸運的找到了所愛的男人,可是她有什麼資格追求幸福呢?

她該告訴心亮這一切嗎?

不不,心亮是個衝動的丫頭,如果告訴了心亮,可能明天她們母親就會知道,她必須暫時保守這個密秘……

「在忙什麼,小廚娘?」

陸磊從身後摟住她纖細柔軟的腰,昨夜他睡得很好,一直將她摟在懷裏睡,他們就像一對真正的夫妻。

「起來了。」心采羞赧地笑,她還不習慣大白天的親熱,而且這間屋裏還有另外兩個人,她也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

「一睜開眼睛就不見你,你不曉得那種感覺很差嗎?」他把她摟到身前,責備地捏捏她的俏鼻,卻又忍不住低頭堵住了她的唇。

纏綿的熱吻在盈滿金光的溫暖廚房中吻個不休,陸磊緊緊扣著她的腰,將她馨軟的身子抵向自己,他的手支撐著她的後腦勺,綿柔的吮吻著她。

「你喝了奶茶?」他打趣地用拇指輕撫她泛著薔薇般美麗色澤的唇。

脂粉未施的她清麗脫俗,雖然她和心亮長得一模一樣,但兩人的氣質卻極好分辨。

「你嘗出來了?」心采酡紅著臉,下意識的潤了潤巧唇。

這樣的對話讓她感覺好甜蜜、好動人,她和紫堂夏之間就從下曾這樣,紫堂夏之於她,是連跳舞時禮貌的吻手禮都會讓她泛起不舒服的雞皮疙瘩。

「心亮──」他揚揚濃眉,故意這麼喊她,黑眼裏鼓噪著笑意。「你舔唇的樣子會讓我忍不住想再吻你。」

她幾乎快忽略他怎麼叫她的名字了,她只專心的、動情的瞅著自己心愛的男子。

他的穿著很隨興,白棉汗衫外罩一件素色米白襯衫,襯衫只扣了中間兩顆扣子,還卷著兩褶袖子,下搭一條灰色馬褲,露出他令人炫目的古銅色肌膚,他的狂野流露無遺。

他不像叢林裏的狂獅或猛虎,他像一匹上好的駿馬,教養良好的駿馬添了些野味更吸引人,他形於外的氣質很粗獷,但是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氣質卻昂藏出眾,結實的體魄,隨時隨地都英姿勃發,叫人難以抗拒……所以她沒有抗拒,對他獻出了自己的純潔。

她的生命從沒有這麼瘋狂過,如果有人在一個月前告訴她,她將會在這裏愛上一個男人又對他獻身,她絕對會斥為無稽。

可是現在她陷進去了,陷進了愛情之中,她愛上了一個男人,還對他非常在乎,她的心屬於他,她的身子也想永遠忠於他一人,但是她做得到嗎?

力量薄弱的她是沒有勇氣為自己爭取愛的,她註定帶著滿心遺憾和痛楚嫁進紫堂家,如果紫堂夏發現她的貞操不屬於他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她肯定會被他當成棄婦,永遠的冷落在閨房之中。

她不害怕被紫堂夏冷落,只要曾經擁有過陸磊的愛就夠了……但,曾經擁有過的愛,那都是虛無縹緲、不真實的,只能支撐著她、安慰她過下去罷了。

她要回去京都,一輩子思念著陸磊而活嗎?

她打了個寒顫,纖細的肩膀瑟縮了一下,突然不敢再往不想。

如果有那麼一天,身邊沒有陸磊的懷抱,那將會是個沒有陽光的房間。

「你冷嗎?」他沒有忽略掉她身子的輕顫和眸底的輕愁。

昨夜的她雖羞澀卻熱情如火,她投身於他懷中輕吟淺喔,一在他予求子取,嬌慵溫馴、惹人憐愛。

早晨起床時,周圍似乎還有她甜甜的氣息,不管她是誰,他都不打算放她走,想保護她的念頭從第一眼在機場見到她驚惶楚楚的表情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不冷……」心采搖了搖頭,她的煩惱是他所不能解決的,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讓她留下最美好的愛、最美好的回憶。

她好喜歡看他似笑非笑勾起嘴角的模樣,那會讓她心情很好、非常的好……如果能留下他一張照片就好了。

就這麼決定,找個機會跟他合照,這個小小願望應該不難達成吧?這樣日後分別太久太久時,她才不會忘了他的模樣,因為他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也會是唯一的……

「別騙我,你在打顫。」他再度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手觸碰著她柔軟的胸脯,唇舌深深的與她吮吻,他齧含著她芳甜的馨軟小舌,昨夜銷魂的感覺似乎又在他們之間跳動了。

歡愛過的男女是敏感且又經不起挑逗的,心采感覺到自己正緊抵著陸磊起變化的灼熱部位,他的手探進了她的衣服裏,不斷撩撥著她敏感的地方,他惹得她血脈沸騰,雙眸如水蕩漾。

「回房裏去!」他專橫的命令她,大掌牢牢地拉扣住她的手走出去,不願意多留在這個開放空間一分一秒。

※※※

心采不由自主的垂下了螓首,她不敢看他,只是揪扯著被子,小聲的說:「我是心亮。」

陸磊挑了挑眉。「你還是不肯說?」

他發現溫柔的她也有執拗的一面,比如她的身份,即使他們已經如此親密了,她不說就是不說,他也拿她沒轍。

心采深深吐納了一次。「我……」

「說的這麼困難就別說了,我不為難你。」他揉捏了她的粉臀一下,吩咐道:「待會把你的東西收一收,這裏的工作已經結束了,我們回家,而且教授也已經回來了。」

心采倏然望向他,驚喜的瞪大眼睛。「我爸爸回來了?」

她可以看到思念已久的父親了!終於可以……

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雀躍的美麗臉孔,長指輕輕拂過她的面頰。「我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誰?我從來沒聽過心亮對教授用‘爸爸’這個如此尊敬的稱謂。」

「我……去整理東西!」

心采一溜煙的下了床,穿好衣物、整理行李,沒敢再看他,做一隻徹徹底底的駝鳥。

陽光四起時,心采跟著陸磊坐上吉普車。

他們揮手告別了西妲和美麗的波卡拉,而這個家的女主人很不負責任的竟然沒有出來送他們。

藍台薇吩咐西妲準備了一大堆乾糧給他們帶在路上吃,自己則很嗜睡的窩在房裏睡大頭覺。

一路上心采的心情忐忑不安又起伏不定,根本無心欣賞安娜普娜峰的優美姿影。

她因為可以和陸磊單獨相處而開心,可是又因為藍台薇而惴惴不安。

藍台薇她生氣了嗎?因為陸磊昨晚留在她的房裏而生氣,所以連他們要走也不願意出來見他們。

是這樣的嗎?她的猜測對不對?

自己破壞了他們的感情嗎?陸磊和藍台薇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如果她必須回京都,註定無法回報陸磊的感情,那麼她應該把他還給藍台薇才對,愛不是佔有,聖經是這麼說的……

「陸磊。」心采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想把問題問清楚。「你和藍小姐是……什麼樣的關係?」

「普通朋友。」陸磊回答的很快,也很泰若自然,他的手眼不離方向盤,熟練的在山路裏前進,操控自如。

心采清了清喉嚨,下面這個問題比較難開口。「那麼……那個……有天晚上,我曾聽到她……呃……她……對你……」

「一夜情的邀約,是嗎?」陸磊把車停下來,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緊張的清秀面孔。

「嗯。」心采局促的交握著手,不敢看他,長長的睫毛心虛的眨了幾下。

奇怪,她剛剛的想法不是想成全他跟藍台薇嗎?怎麼現在搞得好像她在查他似的?

「我們什麼事都沒發生,你相信我嗎?」陸磊的聲音溫柔如風,輕輕的掠過她不安的心。

心采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他笑了。「很好。」

她不像喜歡找碴的女子,事實也證明如此。

「還有……那個……費娃說有個公主喜歡你。」這些她本來不應該問的,卻不知不覺的溜出了她的嘴。

天哪!她居然問他這個,她覺得自己好笨、好不得體!她挫敗的掩住了臉,因為她的臉一直在發燙。

陸磊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羞愧交集的巴掌小臉,他溫柔的撥開她遮面的纖白十指。

「再多公主也比下上你這位公主,我只喜歡你這位無名公主。」

她美好白皙的娟麗側面使他忍不住湊過唇去堵住她的唇。

她的唇逸出了輕嚶,他深深的一吻使她心蕩神馳,她輕謂的闔上眼瞼,歎息一聲。

她真的好喜歡他吻她的感覺,每當兩唇膠合,她的心跳總會加速,身軀總會無力,整個人軟綿綿的,像浮躺在大海之中一樣舒服。

「如此容易臉紅的你究竟是何方神聖?」他端詳著她潮紅素淨的姣好面孔,戲謔地問:「恕我無禮,我敬愛的教授他,有私生女嗎?」

心采歎了口氣,「我不是私生女。」現在她只能告訴他這個。

她知道這個問題她遲早要回答,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應該先跟心亮聯絡才對。

如果心亮能代替她嫁給紫堂夏該多好,那麼她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只是,這個如果的前提是:心亮必須愛上紫堂夏才行,那太難了,沒有人會喜歡那樣冷漠的男人,沒有人會喜歡的。

「饒過你,我們不談這個問題。」他沒有再追問下去,前方山路邊的一隻龐然大狗吸引住了他的視線。「看到沒有,前面有一隻很大的狗。」

「真的耶!」心采眼睛一亮兄,經過公主的洗禮,現在她已經比較不怕動物了。

陸磊踩下油門前進,越來越接近那只狗時,公主開始狂吠起來,從它搖個不停的尾巴看來,它正處於興奮之中。

「它好像餓了。」心采心疼的看著無精打采的大狗。

他們下了車,把車裏剩下的食物全部拿出來喂給大狗吃,它吃的狼吞虎嚥,也不知道餓了多久。

「汪汪!汪汪汪!」公主興奮過度的繞著大狗不停打轉,對它示好,對它搖尾,吠個不停。

心采輕摸大狗的頭,於心不忍的說:「它再繼續留在這裏恐怕也會餓死,公主好像很喜歡它,不如我們把它帶走給公主做伴。好嗎?」

「好!」陸磊露出一抹淺笑,大手攬住她的肩頭,將她往懷裏帶。

他可沒忘記她第一次見到公主時被嚇得多慘,現在的她已經不怕狗了。

「謝謝你。」心采順勢將頭靠上了他的寬肩,伸手環住他結實的腰際,唇角漾起暖暖的笑意,看著公主和它的新夥伴打成一片。

真好……這樣的時光真好,陽光暖洋洋的,和風輕柔柔的,她多希望時間可以停駐,讓她保留這美好的一刻。

她眉眼輕抬,偷看了陸磊一下,他嘴角也揚著與她同樣的淡淡笑痕。

兩人之間親匿而自然的互動讓她感覺很踏實,好像可以這麼平凡的相守下去,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想保有的唯一。

這種想永遠擁有陸磊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浮上她心頭了,每當一想到他,她的心就滿漲了濃濃的愛,覺得自己的世界不再像過去那麼的孤單,不再是只有她一個人面對著母親給子她的龐大壓力而孤軍奮戰了。

她多想與他相守,可是她怕自己無法做到,因為她的力量是那麼的渺小,她從來就不敢違逆母親的旨意,她敢為了陸磊與母親對抗嗎?

但願有一天她不得不離開時,他能諒解……

想到這裏,她在陸磊寬厚的懷中悄然輕歎了聲,視線瞥及玩瘋了的兩隻大狗,她真羡慕它們這樣的無憂無慮。

如果有一天她非得回京都不可時,可以把一隻狗帶回去嗎?

這是她小小的、唯一的奢望,可是她知道紫堂家是不會容許她養一隻這樣品種不明的狗的。

她很清楚這是一樁連養只狗都沒有自由的婚姻。

※※※

心采興匆匆的把撿到的大狗取名王子,因為童話故事總是這麼說的──公主與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為了讓狗公主和狗王子可以從此過幸福快樂的日子、恩愛美滿,然後再生一窩小小狗來建立起一個圓滿的家,取這個名字再恰當也不過了。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

取完王子的名字,他們在路旁簡陋的飲食小店吃晚餐時,陸磊一本正經的提出。

「什麼問題?」心采一直微笑著。

雖然這間餐令占很狹小,連冰箱都沒有,肉菜都掛在門外的廊下,也不知道乾不乾淨,吃到肚子裏會不會有問題,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

過去恍如公主般優雅的生活像座大牢籠,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喜歡現在跟陸磊在一起的隨興生活,陸磊豪爽不羈,從來不講究這些小節,換了紫堂夏是絕不會跟她坐在這種鄉下地方吃飯的。

「王子是──母的。」陸磊不疾不徐的把這個答案拋給她之後,輕鬆的等著看她的反應。

她很單純,相法很簡單,應該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什麼?」心采錯愕的瞪大眼睛。

王子是母的,那它們就是狗的……的同性戀嘍?

俏臉瞬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沮喪,原本描繪的藍圖瞬間破滅,王子與公主不可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家庭生活了,因為它們根本生不出一窩小狗狗來。

「那怎麼辦?」心采蹙著眉心,煩惱滿溢在臉上。

他抿唇一笑,好整以暇的說:「只好讓它們結為姊妹。」

這個傻丫頭,只為了兩隻狗就可以煩成這樣,他當然打死也不相信她是心亮。

如果是心亮遇到這種情況,她的反應一定是哈哈大笑兩聲了事,天塌下來都不怕了,又豈會為狗而煩?

心采歎了口氣。「好吧。」

連狗的感情路都走的那麼不順遂,那她……唉,更別說了。

※※※

晚餐後,他們繼續上路,公主與王子兩姊妹在後座相處得和樂融融,可是吉普車卻發生了一點小故障,迫使他們不得不把車子送修,暫時投宿在一問小旅店。

「這間飯店好像……怪怪的。」打量過後,心采心頭毛毛的。

這是一間比「塔安飯店」更陳舊更小的旅店,住宿的人好像有點複雜,而且來來往往的只有她一個女人。

「先進去洗吧。」陸磊守在公共浴室外,小旅店的房間小得沒有附設衛浴設備。

有他的守護,心采安心的洗完了澡,她在睡衣外罩了陸磊的大外套,嬌小的她,外套足以遮到膝蓋。

「你也趕快去洗澡吧。」她溫柔的催促陸磊,在揚滿塵上的山路裏開了一天的車,想必他也累了。

「男人一天不洗澡無所謂,我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房裏。」陸磊摟住她,順手接過她手中的盥洗用品和衣物。

「把公主和王子帶到房間來陪我好了,你洗快一點的話,應該不會有事的,這裏再怎麼說也是飯店啊,我們付了錢住進來,至少會保障我們的安全。」

其實她也沒把握,因為這裏跟她所見過的其他飯店都不同,有種「龍門客棧」的詭譎感。

「總之我不放心。」他的目光落在她清麗潔白的小臉上。「或者,你進來陪我一起洗?」

她的雪頰驀然泛起困窘的酡紅,他哂笑,知道保守又含蓄的她是不可能幹這種荒唐事的。

他搭著她的肩膀踅回房間,鼻間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新皂香,她好香,香得讓他想咬她一口。

一進房門,他就返身將她壓在門板上,熱吻抵上她的唇際,他扯掉她身上的外套,吻抱著她上床。

他的吻從唇到頸,滑落到雪白如凝的胸前,他一路解開她的睡衣和內衣,濡濕的舌尖也一路探索,他粗厚的雙掌捏拱起她豐潤的柔胸,唇舌不停繞行吮舔,撩撥她的感覺。

「叫我的名字!」陸磊環抱住她小巧的細腰,俯唇輕吮她滑嫩雪白的頸子命令著。

心采的俏臉一片粉紅,吐出那個令她情意真切的名字。「磊……」

她早就在心中這麼叫過他千百回了,她也曾嫉妒過藍台薇可以這麼叫他,現在她終於實現了這個願望。

她輕喚他名字的羞澀聲音就像催情劑,健實的胸膛壓上她柔軟的身子,他的男性氣息緊密包裹著她,將她送上了青天,在她喘息不止的逸吟間,他埋入了她身體的最深處,放任了他的欲望。

她燙紅著臉蛋埋入他赤裸的胸膛裏,感覺到他的手正溫柔的輕撫她的髮,彼此的氣息都還很強烈,喘息交融成一片。

激情過後,睡意席捲而至,陸磊從身後抱住了她,結實的雙腿纏住了她細白均稱的腿,讓她舒服又安適的在他懷裏入夢。

房裏飄著淡淡的黴味,心采睡得很熟,朦朧間,彷佛聽到聲響,那擾人的聲響一直持續著,直到她不得下睜開惺忪的睡眼。

黑暗中,好像有人在房裏移動,一隻長指點上了她的唇,示意她噤聲。

心采瞪大了眼睛不敢妄動,她能感覺得到陸磊的氣息,她身邊睡的人還是陸磊沒錯,他的身軀正緊繃著,有股蓄勢待發的前兆。

她的心惴惴不安,暗付著發生了什麼事?房裏顯然有第三個人在,她和陸磊會有生命危險嗎?

她把十指捏絞的好緊,心臟也跳的好快,無聲的黑暗中,那人在翻東西的聲音格外清楚。

她可以肯定他們是倒楣的遭小偷了,只怕那個小偷有同夥又有武器,那麼手無寸鐵的他們該如何是……

突然之間,陸磊敏捷的翻過她躍下床,同時將全部的被子擁向她,將她密密固定在床靠著的牆邊。

「啪」一聲,燈亮了。



第八章

「想活命就不要動。」陸磊用當地話開口。

燈亮了,開燈的人是陸磊。

心采驚訝的看著站立於床前的陸磊,被窩裏的她還光裸著身子,他是什麼時候穿好衣服的?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放屁!」竊賊兇狠的瞪著陸磊,他手裏有把亮晃晃的刀子,地上的行李全被他翻得亂七八糟,正在找值錢的財物。

心采輕抽了一口寒氣。

她一生中從來沒遇過這種事,上次在白色花園裏被個登徒子調戲已經是她最恐怖的經驗了,沒想到那根本不算什麼!

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感覺到膽戰心驚,渾身寒毛不由自主的豎起,誰也無法預知不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這個可怕的匪類會……會有槍嗎?

「老子告訴你們這兩個帶衰鬼,這裏的觀光客全知道一條規矩!」竊賊齜牙咧嘴的說:「倒楣被搶就裝睡,這樣才能活命,聽懂了吧?滾回床上去睡,老子拿完想拿的東西就會走!」

對於竊賊的威脅恫嚇,陸磊的表情一派漠然,他略抬下顎挑挑眉,沒有半點惱火,只淡淡的勾揚著嘴角。

「是嗎?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

「你這傢伙,聽你的口氣,好像是想跟老子做對是嗎?」竊賊眯起眼睛,拿起刀子在陸磊面前揮動,惡聲惡氣的說:「看清楚這是什麼嗎?是刀子!會刺得你沒命的刀子!」

「看起來也不是很銳利。」陸磊淡淡反擊,深黑的眼眸裏有一道幾不可見的精光。

「你說什麼?」竊賊更進一步,兇狠的威逼道:「要不要試試看?你要不要試試看?」

那把刀於就快抵到陸磊的胸口了,心采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液,她的手腳一片冰冷,一手掩住亂跳的心口。

「陸磊!別跟他爭了,把錢都給他,我身上也有錢,也全部給他!」

她不要陸磊受到任何一點傷害,金錢在她眼中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她只要陸磊平安無事就好。

女主角的緊張與男主角的閑涼恰成反比,陸磊雙手環胸,神色自若的微笑,「一毛錢都不給他。」

「你找死!」竊賊眉心隱隱抽動,他被陸磊那既悠閒又傲慢的語氣激怒了,他凶性大起,揮刀掠同陸磊。

「不要──」心采心臟一縮,失速亂跳,自己差點被自己的心跳頻率給害死。

她激動的揪著被子,眼睛越瞪越大,害怕鮮血會從陸磊胸口流出,也怕自己會沒用的在不一秒暈厥,無法幫助陸磊。

但是,就像在看007的電影一般,劇情總在危急時刻來個大逆轉,此刻呆愣在床邊的心采就有此感覺。

就在那把足以致命的刀子刺向陸磊時,他黑眸一凜,全身凝起一股狂猛如獸的張力,暴力美學盡展無遺,只見陸磊的飛毛長腿與剛硬鐵拳交錯而至,剛剛那名囂張匪類已經筋骨N根的躺在地上。

心采微張著紅唇,作夢般的眨了眨長睫,再連眨了幾次。

他──有功夫!

陸磊制服哇啦哇啦在破口痛駡尼國三字經的不肖竊賊後,黑眸瞟向心采還無法消化的緊張小臉,笑意薄升的瞅看著她。

「陸家的男人都有防身術。」

「喔──」聞言,心采無力的趴軟在床上,他怎麼不早說呢?害她剛剛還在想,如果他被小偷刺死了,她就殉情……

陸磊押著竊賊走出去,沒多久又再踅回來,顯然已經把人交給相關單位去處理,不關他們的事了。

進門後看見在床上趴成一團,看起來軟綿綿又氣血虛弱的的小妮子,他好笑的走近她。

「怎麼了?」他柔柔的將她的髮絲系往耳後,長指輕刮著她小巧白晰的耳垂,髮絲撥開後,她眼眸半闔,細緻秀麗的臉龐柔美的讓他心生愛憐。

同樣一張面孔,他就從來沒有對心亮那野丫頭心動過,一個人的神韻與氣質是無法模仿的。

「我剛才……好緊張、好擔心……心臟險些從胸口跳出來。」

有次她和紫堂夏吃飯時,遇到飯店火警通報,當時她只想自己逃命,腦中唯一的想法就只有惋惜自己的紅顏薄命,至於紫堂夏的安危,事後她很內疚的發現,她這個做人家未婚妻的居然全然沒想到。

可是陸磊,想到剛剛刀子快刺進他胸口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就快挺不住了。

她還想飛身過去替他擋,更恨自己的腳軟,她多想自己可以像心亮一樣那麼勇敢,隨時隨地都像個備戰的女鬥士。

而現在,她也不想當什麼勇敢的女鬥士了,她只希望陸磊不要直到死了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就好。

所以,她決定要告訴他!不說她會後悔,而且一後悔就是一輩子的事,她不要有那種遺憾,就算說出來會闖出什麼大禍,她也不管了。

她用力深呼吸兩下,第一次主動把陸磊拉到自己面前,滑亮如緞的秀髮因她稍稍挺身的動作而曳到胸前。

「我叫裴心采。」她的神情有著起伏不定的激動。

陸磊的眼底浮起笑意。「謝謝。」

※※※

心采握著方向盤,炫麗的吉普車在蜿蜒的山路徐緩前行。

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駕駛車輛,她連開駕訓班場地的經驗都沒有,甚至還對操作車子這種龐大的機器有恐懼,但自從來到這裏後,她發現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裴心采了,這一切都只能說坐在她旁邊,那位放任她亂開的指導教練很帶種,能夠置兩人兩狗的生死於度外。

昨晚她把自己的來歷告訴了陸磊,他的反應並沒有她想像中來的大,而是很平常的接受了她是小亮孿生姊姊的事實。

她對陸磊談乃她在京都生活的種種,只省略了紫堂夏的存在,最後,她希望他能為她保守秘密,她不想給她父親帶來困擾。

在臺灣的時候,她跟心亮有所約定,這次的交換身份只是一次體驗,她們不改變對方的生活,只想親近久違的父親和母親,享受夠了親情,她們再悄悄的換回身份,做一次神不知鬼不覺的變身之旅。

不過顯然現在這是毀約了。

她愛上了陸磊,還吐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她知道自己很糟糕,事情的演變完全出乎她的控制之外,現在的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知道心亮在京都過得怎麼樣?那些和服一定讓她很煩惱吧?母親的規矩有讓心亮很抓狂嗎?

應該不會吧?心亮是那麼精神充沛的一個神氣女孩,好像天塌下來都可以一笑置之,心亮絕不會像她煩惱的那麼多、那麼廣的。

「公主好像沒什麼精神。」心采從照後鏡看到無精打采的公主,王子依然一路吠叫,公主卻好像很懶的樣子。

「大概是累了。」陸磊按住她的手,示意她煞車。「換我開吧,前面的山路陡不好開,你先好好睡一覺,到了我會叫你。」

心采聽話的踩了煞車,下車交換位子前對他嫣然一笑。「我不要睡,我要陪你聊天,還要倒咖啡給你喝。」

她喜歡這種感覺,好像她是陸磊的妻子,夫妻兩人長途旅行,隨便走到天涯海角都可以。

她的秀顏染起一層淡淡的粉紅,她居然有了想當陸磊妻子的念頭……唉,這樣的她,要怎麼回去做紫堂家的媳婦呢?

※※※

心采睜著水眸大眼,眼裏冒著霧氣,一眨一眨的長睫,隨時像有淚珠會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怎麼了,傻丫頭,看到爸爸怎麼這副表情?」裴恩州揉揉女兒的頭髮笑問。

奇怪了,才多久沒見而已,怎麼就覺得心亮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樣。

是什麼地方呢?

他詳端著女兒,那眉眼鼻樑和嘴唇都沒有變啊,看來看去好像是眼神吧!心亮總是晶晶亮的眼神變得沉靜多了,皮膚好像也更白了些,裴恩州失笑的搖了搖頭。

這小妮子,那股恬靜的氣質不知道又是從哪部電影裏學來的,他這個女兒古靈精怪,從小到大都調皮,她還曾戴一頂俏麗的短假髮扮他的夢中偶像奧黛麗赫本為他慶生哩。

心采眨巴著雙眸,嚅動嘴唇卻說不出話來,她緊緊握著兩隻粉拳,激動得久久無法自己。

她身後的陸磊推了推她。「野丫頭,你忘了叫教授了。」

「爸……爸爸……」心采吸著鼻子,想想不對,她又結結巴巴的改口,「老……老爸。」

她好想投入父親的懷中,可是她的四肢僵硬到無法移動,而她也從來沒有投入母親懷抱的經驗,不曉得如何跨出第一步。

可是,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她的爸爸!

他這樣寵溺的揉她的髮,那溢滿慈愛的眼神,不像她的母親總是高高在上,而且她爸爸……

天啊!他看起來好年輕!

心采炫惑著迷義崇拜的仰望著父親。

幾近一百八十公分的挺拔身材,高大健碩,曬得黑亮的古銅肌膚使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了三、四歲,難怪心亮說她們爸爸和她看起來不像父女,倒像兄妹。

她覺得心亮的話一點兒也沒錯,她們的父親還是這麼帥氣有型,而她們的母親也還依然美麗迷人,如果他們能再續前緣那該有多好,這麼一來,她們姊妹就再也不必分開了。

「心亮?」費娃和塔安面面相覷。

他們都不知道這對裴氏父女何時變得如此情深了?不過幾天不見,心亮有必要把見面的場面搞很這麼戲劇性嗎?

「快過來吃東西吧,我特別煮了一桌的菜!」

卡瑪圍著圍裙忙著鋪桌巾,她準備的都是裴教授傳授給她的中國菜,也都是裴氏獨門秘方,因為裴教授的中華料理手藝一級棒,她想要抓住這個男人的心,當然得先抓住他的胃嘍。

在卡瑪的吆喝下,大家全上了桌,菜肴的香味分散了眾人的注意力,大夥高高興興的吃了起來,家庭的溫暖牢牢的吸引著心采,她多想永遠留在這裏不要走。

不經意間,她對上陸磊深不可測的黑眸。

她對陸磊釋出一抹無奈的溫柔笑意,想必自己的雙瞳已經毫不掩藏心中好想留下來的情感了,因為陸磊的眼神好像在告訴她,他瞭解她的想法,而他,不會讓她走!

※※※

夜闌人靜的房間靜默無聲,窗外有一勾新月,窗裏則有個睡不著的人兒在憑空描繪著月牙的形狀,排遣心中的思念。

心采凝望著月色,晚上經過了與父親的相見激動,她輾轉睡不著。

陸磊睡了嗎?今天她爸爸回來了,所以他也就沒理由可以留下來,回去了他的住所。

沒有陸磊相伴的夜,顯得寂寞無聊。

她好想他,想念他的吻、他的體溫、他的懷抱、他的氣息,只要他男性的身軀一壓上她,她就感直自己所有的理智要投降,只要他一熱吻她,她就……

噢,別想了!

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要自己別再想了。

現在她應該閉上眼睛好好睡覺才對,可是,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她的房門被悄然無聲的轉開了!

陸磊走進月兒映照的房間,他順手拉上窗廉,在心采的目瞪口呆之間擠上她的床,大手一撈,兩三下就佔有了她的腰楚,他好看的眼睛閉上,好像準備要就寢。

「你你……」心采抵著他的胸,他一連串的動作看得她眼花撩亂,等她搞清楚這不是夢,他已經安穩的在她床上摟抱著她了。

「怎麼會來是嗎?」還沒說完,陸磊隨即睜開眼睛,他湊唇吻住了她張著的誘人甜唇,邊吻邊說:「我想你,所以來了。」

心采揚起長睫。「可是我爸爸……」

陸磊很快的打斷她的話,「教授已經休息了,我天亮前走,不會讓他發現我在這裏過夜,不會破壞我們在他心目中的兄妹情,我會等你自己對他開口說你是誰,還有什麼問題嗎?」

心采還是覺得不妥。「可是……」

如果被發現就慘了,那會害到心亮,心亮和陸磊過夜……這樣的畫面肯定是她們的教授爸爸在毫無心理準備下萬萬不能接受的。

「難道你一點也不想我?」陸磊笑著問她。

他收緊手臂,將她的身子牢牢的困在自己身下,兩人前額抵著前額,緩緩勾動屬於情欲的氣氛。

心采咬著下唇,清澄大眼裏寫著「猶豫」兩字,天人交戰的看著他……他那慵懶性感的眼神和探索的雙手正在摧毀她的意志。

她說不出不想念他的違心之論,在他進門之前,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甚至,她想得很火辣、很不淑女,也很沒有大家閨秀的教養,充斥她腦中的都是A級畫面,都是他們纏綿的一切。

「如果你不想我,那我走了。」他作勢要走,但只偏了偏頭,身軀分毫未移,大掌還把著她的小腰。

「不要走!」她連忙拉住他,羞澀,但主動的吻住了他的唇。

※※※

昨天無精打采的公主,今天嚴重的被送進動物醫院了。

心采憂心忡忡,害怕公主會一命嗚呼,她不停的自責,急得掉淚。

「都怪我不好,昨天明明就知道它精神差,卻還不當一回事,我還睡得那麼好,一點都沒有想到它,如果它有什麼事,我……」

「不要想太多。」陸磊安慰的搭著她的肩輕拍,陪伴她在醫院等。「你放心,公主不會有事,它會平安的出來,等我們替它找到真命王子。」

「真的嗎?」心采哽咽的吸著鼻子,還是無法停止自我譴責。

可愛又貼心的公主已經變成她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了,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她就這樣不能接受公主離她遠去了,如果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心亮想必比她更加難受。

偏偏晚上,公主還待在動物醫院裏接受觀察的時候,陸磊強迫她回來休息,她接到了心亮從日本打來的電話。

「謝天謝地!姊!」心亮在那頭的嗓音,激動得像在哭,哭得淅瀝嘩啦,哭得慘兮兮。

「心亮,你怎麼了?」她焦急的喊,「先別哭啊!你慢慢講,別哭。」

主人與有靈性的寵物心意相通──這種事情時有所聞,心亮該不會和公主心有靈犀一點通吧?感應到了公主染上重病,所以才哭得這麼傷心。

「我……姊、我……」心亮吸了吸鼻子,她停頓了下來,像是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你怎麼了?你說埃」心采更急了。

半晌之後,那頭,終於傳來心亮費力、掙扎的聲音。…我……我愛上紫堂夏了……」

「啊──」心采屏住了呼吸,忽然之間也傻了。

「姊──」心亮急急的喊。

心采驀然回神!這才想到自己的沉默一定嚇到心亮了,心亮那丫頭該不會以為她在生氣吧?

「那很好啊,你為什麼要哭?」她由衷的替心亮覺得開心,而她自己懸在胸口的大石也可以放下了。

「可是,紫堂夏是你的未婚夫……」

「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心采想了一下,索性對妹妹明說好了,她們是血濃於水的親姊妹,有什麼話不能說呢?「事實上,我正為了如何與紫堂夏解除婚約而苦惱,如果你今天沒有打電話給我,我也會打給你,因為我……煩惱得很。」

今天,破曉前陸磊從她身邊離開時,她深深的感覺到自己想留下來的意願竟是那麼強烈。

她的腦中甚至已經有反抗母親的念頭,她想為陸磊叛逆一次,自小柔馴聽話的她,頭一次湧出了想追求自己幸福的想法。

聽完心采的話,那頭的心亮停止了哭泣,像是也愣住了,心采正要說話,驀然之間,電話卻突然掛斷了。

「心亮!」心采急喊,可是已經沒有聲音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她連忙打回京都的家,可是卻一直沒有人接聽她房裏的專線號碼。

難道心亮不是從家裏打給她的嗎?

現在別無他法,也只能等心亮再打給她了。

心裏牽 掛著心亮和公主,一時之間,她也無法入睡。

她很高興心亮愛上了紫堂夏,可是她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母親還不知道她們姊妹已經掉了包,如果知道了,她會應允嫁入紫堂家的人是心亮嗎?

而紫堂夏他知道心亮的真實身份嗎?他愛心亮嗎?他能接受嫁入紫堂家的不是她而是心亮嗎?

這些事情纏繞在她心中久久不散,直到房裏的電話再度響起。

心采連忙接起電話。「心亮!」

「是我!」陸磊的聲音傳來,沉穩的嗓音鎮靜了她不安的神經。「公主恢復意識了,你可以安心休息了,我知道要是沒有這通報平安的電話,你會整夜打滾睡不著覺。」

「真的?公主真的沒事了!」心采松了口氣,心中充滿了感激,現在她好想馬上沖到醫院去看公主。

「千真萬確。」陸磊不容置啄的說:「睡個好覺,你明天就可以來看它了,現在我不想在這裏看到你。」

「我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別想跟他討價還價,還是乖乖地聽他的話比較好,而且醫院都是他的朋友,他們會妥善照顧公主,她可以很安心。

「剛剛聽到你叫心亮的名字,她有事嗎?」他的耳朵很銳利,聯想力也很敏感,因為事關他的福利。

「沒有,心亮她……很好。」

愛上一個人,應該可以說很好吧?心亮哭是因為覺得對不起她這個姊姊,但愛上紫堂夏的心亮,心情想必跟她愛上陸磊是一樣的,甜蜜而喜悅。

這麼說,心亮現在一定也跟她一樣,是不想回來尼泊爾的了?

她心念一動,突發奇想的冒出一個念頭。

如果這樣,那她們就一直交換身份下去好了,心亮順理成章嫁給紫堂夏,她留在尼泊爾,直到生米煮成熟飯再告訴她們的父母,到時候他們就算再震驚也拿她們沒辦法。

只是這樣荒唐脫軌的演出,就一點都不像她裴心采了。

究竟要怎麼做,愛情與親情才可以兩全齊美?

「沒有騙我?」陸磊挑高了一邊眉毛。「你不會明天就偷偷回日本去了吧?讓我一覺醒來找不到你。」

「不會。」笑容攀上心采的唇線,這樣被在乎著的感覺好好、好幸福,好得讓她想一輩子都擁有。「不是說明天有慶典嗎?我要陪你一起參加慶典,我們帶公主和王子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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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23-5-27 12:00:1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西藏新年慶典在尼泊爾是重要的節慶之一,由藏傳佛教的喇嘛主持慶祝儀式與遊行,在夜晚的佛塔四周點起油燈,營造出一片美麗而壯觀的氣勢。

陸磊與心采手牽著手在佛塔附近逛著,來參加慶典的人比她想像中還要多很多,為免身體剛剛恢復元氣的公主太過勞累,他們還是決定把公主留在家裏休息,等它精神好一點的時候再帶它出來散步。

「下個月你跟我一起回新加坡,我爺爺嚷著要見你。」陸磊用極其輕鬆泰若的語調告之。

心采一呆,長睫搧了搧。「你跟家人提過我?」

「只跟爺爺提。」陸磊微微一笑。「你不必緊張,我爺爺是一個很孩子氣的老人家,他可能會送你一大堆金銀珠寶之類的傳家見面禮,你一一收下就可以了,他老人家會很高興的。」

心采煩惱的蹙起眉心。「可是我還有很多問題沒有解決……唉,你不會明白的。」

扳指算了算──她母親、紫堂家、她父親的問題通通都還沒解決,昨晚加上一個心亮愛上紫堂夏的問題,現在又加入了陸磊的家人要見她……

哦,好複雜,她就算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用。

「一個一個解決。」陸磊親匿的捏了捏她柔膩的掌心,把她摟進懷中。「你已經沒有選擇了,既然你闖進了我的生命,現在你也不能不對我負責任,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來面對。」

「可是……唉。」心采依舊愁眉不展,發出第二聲歎息。

陸磊之所以會這麼樂觀,那是因為他沒見過她母親,對於她長這麼大了才來反叛,而且還是為了一個男人,她母親不會坐視不理的,甚至嚴重一點,好面子的母親會與她脫離母女關係。

「陸醫師。」輕柔的嗓音在兩人身後如和風般響起,帶著驚喜又帶著見腆的嗓音十分溫柔。

心采隨即看到一名端莊的大眼麗人,她身著尼國傳統服飾,除了皮膚黝黑了點外,她深邃的五官無懈可擊。

「裴小姐,你也來啦。」大眼麗人微微一笑,身邊跟著隨從與女侍,服飾看來身份不凡。

心采泛起疑問。

這名美麗的年輕女子是誰?

「嗯,我也來了。」心采只能露出一個心虛的微笑,她不認得這個人,但平心而論,這名女子相當漂亮,不只漂亮還很有氣質。

「心亮,你沒忘記杜兒蘭公主吧?」陸磊不疾不徐的說,替她解了圍。

心采愣瞪著眼兒,這個落落大方的美麗女子就是杜兒蘭公主?嗯……好酸,是醋的味道,她怎麼又從自己身上聞到嫉妒的醋味了?

費娃說過,陸磊救過命在垂危的公主,公主自此之後就傾心於他……

她看了一眼陸磊,再看一眼宛若可愛茉莉的杜兒蘭公主。

他們的外型是那麼的相配,氣質又是那麼的契合,而公主眼中流露出來的愛慕又是那麼的明顯,難道,陸磊對她都不會心動嗎?

想到這裏,心采的粉肩洩氣的一垮。

看到公主,她就沒有自信可以跟陸磊在一起了,就像藍台薇出現了之後,她就對自己沒有自信一般,現在她又有那種想萌生退意的感覺。

而且,公主身份尊貴,帶給陸磊的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像她,連擾人的婚約都沒辦法處理好,若她執意和陸磊在一起,憑紫堂家的勢力,不知道會給陸磊招來什麼麻煩。

那兩個可怕的記者回日本了吧?他們會把見到她的事報導出來嗎?紫堂夏那樣一個專斷冷漠的男人,是不容易未婚妻有一丁點錯誤的,他會來尼泊爾把她揪回京都,然後狠狠的懲罰她的不貞……

身處在熱鬧的佛塔前廣場,心采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她好佩服心亮居然可以愛上紫堂夏,她連想起紫堂夏都會打顫,更遑論和他相愛。

「今天好下容易可以出來,沒想可以見到陸醫師,我真的好高興。」杜兒蘭含情依依的看著意中人,她晶燦的眼中只有陸磊,旁邊的景物與人像是都暫時停止了。

「公主是身份特殊的人,要小心自己的安危。」陸磊微笑叮嚀。

心采只是呆望著他們,他們的互動好像挺好的,陸磊很關心杜兒蘭公主,而杜兒蘭公主就更不用說了,她根本捨不得移開看陸磊的視線。

「我知道,謝謝你。」仰著含情羞怯的螓首,杜兒蘭吐氣如蘭、誠心誠意的說:「我希望還有機會可以見到陸醫師。」

身為保守國度的公主,她沒有表明自己心意的機會,要吐露的愛意也只能點到即止。

「會有機會的。」陸磊淡淡一笑,雲淡風輕的客套。

「公主……」侍女恭謹的附在杜兒蘭耳畔提醒了兩句,杜兒蘭臉上遂出現幽幽歎息之意。

「我必須要走了。」杜兒蘭萬般不情願的凝睇著陸磊。「陸醫師,後會……有期了。」

若有下輩子,她不要身為皇家兒女,她要擁有自主感情的權利……心采看著杜兒蘭公主,似乎從這位尊貴的公主眼中讀到這些幽怨的歎息。

※※※

直到杜兒蘭公主一行人遠走,心采仍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無法回神。

公主,是宮中的金絲雀,而她不是公主,卻也是一隻被圈著的金絲雀,她沒有辦法選擇所愛,除非她有反叛的勇氣。

反叛……可是母親,一直獨力養育著她的母親,一直給她順從教條觀念的母親,她與心亮交換身份這件事已經不應該了,她忍心傷母親的心嗎?

「怎麼了?你也想當公主嗎?」陸磊戲謔地問,饒富興味的黑眸直勾勾的瞅著她。

「沒什麼。」心采無精打采的搖搖頭。

她的心好亂,一個公主就足以令她挫折,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知道為什麼,因為她有無法揮去的陰霾!

因為她是個有未婚夫的人,因此她覺得自卑,她有什麼資格獲得陸磊的愛呢?

如果到最後她仍必須回京都嫁給紫堂夏,那麼她現在就是在玩弄陸磊的感情。

哦!這種感覺真的遭糕透了,她對感情一點經驗都沒有,她不知道要如何擺平這一切,讓事情有個圓滿的結局。

「你討厭我跟杜兒蘭公主說話是嗎?」陸磊毫不在乎四周擁擠的人潮,將她擁進懷裏棲著,輕輕撫弄她柔軟的髮絲。

「杜兒蘭公主很漂亮,你沒有想過……」

她還沒說完,陸磊他的食指便堵住了她的唇。

「什麼都沒想過。」他認真的凝視著她不安的小臉。「我說過,我只喜歡你這位無名公主,雖然現在我已經知道你的名字了,我還是只喜歡你一個──裴心采。」

她心折的歎了一聲,她真的好愛陸磊,她怎麼可能有辦法離開他而獨自活的好好的?她一定會死的!

嗶……陸磊的專用傳呼機響起。

他看了一眼傳呼機,眉頭揚起。「醫院有事。」

心采連忙催他。「你趕快去吧,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我認得路。」

經過上次波卡拉的緊急遊客感染事件後,她就瞭解他的工作有多重要,她已經體認到了,他的工作第一,不能耽誤他的工作,因為他是個醫生。

「你真的認得路回去?」他下放心她,但傳呼機上的代碼又顯示了工作緊急,他非立即回到醫院不可。

心采輕柔一笑。「放心吧,我還想再逛一下,就算迷路了,我會打電話給費娃或者塔安,你不必擔心。」

她不要陸磊浪費時間送她回去,也不要跟他到醫院去使他分心。

陸磊匆匆吻下她的額際一下。「忙完了我打電話給你,自己小心」。

陸磊走了,心采也沒有繼續再逛下去的興致,她想早點回去陪父親,父女兩人的談心時刻,她想多問一些她小時候生活在臺灣的事,這些事母親從不願提,也不願告訴她。

「小姐,我們主人請你過去坐一下。」兩名身著筆挺制服的男子,突然一左一右站立在心采身側。

「你們主人是誰?」心采被嚇了一跳,她只想著要回去,沒注意到旁邊何時來了人。

「您到了就會知道。」男子沉聲說。

心采心中掠過一抹恐懼,但是這裏有這麼多人,諒他們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她努力的板起臉,希望嚇走他們。「我不想去。」

如果他們再堵著她不放,她就要高喊非禮了。

「抱歉,小姐,您必須去,主人堅持要見您,您沒有選擇的餘地。」男子一說。

心采握著拳頭,心中升起一股憤怒,這兩個人的主人是誰?怎麼這麼霸道?她真的要喊非禮了。

另一名男子接著說:「小姐,我們是皇家侍衛,就算您放聲高喊也不會有人理會您的。」

心采微張欲揚的紅唇驚愣著,皇家侍衛?!什麼跟什麼?真的嗎?

※※※

心采瞪著眼前帶著笑意的男子,她沒想到會再見到這個可怕的登徒子,他居然神通廣大的找到她,還有辦法差使皇家侍衛將她挾持而來?

這裏豪華得像宮殿,挾持她來的人又自稱皇家侍衛,難道……這是尼泊爾皇宮?

「我告訴過你我叫賈斯,你不可能忘記我吧?女人都不可能忘記我的。」俊美的賈斯信心滿滿的說。

他緩緩走近心采,她很美,看著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的模樣,他感到很有趣,而且興致也更高。

心采退後一步,這間房間很大,可是總有退完的時候,這個賈斯想對她怎麼樣?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啊?雖然她涉世未深,可是也覺得他怪怪的,因為他那種自負的眼神,好像覺得他自己是世界超級無敵美男子似的。

「怎麼不說話?」賈斯唇角帶著笑意,又逼近一步,像貓逗著老鼠那樣。「我沒忘記你叫黛絲,我不是留了聯絡電話給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要不是在佛塔前看到姓陸的跟我妹妹講話,我還真找不到你。」

心采揉合了恐懼與厭惡的小臉倏然一怔。「你妹妹……」

「對我的身份很驚訝吧?」賈斯露出一個風采翩翩的笑容。「我是九王子,杜兒蘭是我妹妹,在這裏沒有我得不到女人,包括你。」

心采深吸一口氣,心中的訝異無法形容。

他他……是個王子!

哪有人王子這麼怪的?人家她住的日本,那個王子就長得圓圓臉,很溫和很親切,才不會像這個賈斯這樣陰陽怪氣。

可是話說回來,王子也不一定就保證神智清楚,總之,他就是給她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自大又霸道,他比總是高高在上的紫堂夏更討厭!

「我喜歡你,我要你當我的女人。」賈斯用一種恩寵她的狂妄語氣宣佈。

「不要!」心采沖出口而出。

「不要?!」她的回答讓賈斯很沒面子,他又逼近她一步,不悅的半眯起眸子。「難道你也喜歡那個姓陸的醫生?」

心采喉嚨緊窒,吞了口唾液。「沒……沒錯。」

他看起來好恐怖,他該不會想掐死她吧?

「該死!」賈斯憤怒的握起拳頭,雙瞳噴著火焰。「自從那個傢伙來了之後,就搶走了我全部的風采,連城裏的首富之女也喜歡他,還拒絕了我的求婚,一心只想嫁給姓陸的小子,他究竟算什麼東西?只是一個小小的醫生罷了,他能跟我比嗎?我是王子!」

心采無助的屏住了呼吸,她下意識往後撤退,害怕的看著賈斯抓狂的魔鬼樣子,沒想到卻因為地磚太滑而狼狽的跌倒了。

「你說,他能跟我比嗎?」賈斯俯下身瞪視著猛往後縮的她,他俊美的頰邊肌肉扭曲跳動,突然伸手粗魯的扣住心采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來回話,霎時,她黑緞般的青絲有點淩亂披散。

「總之……我……我喜歡他。」心采的下巴傳來痛楚之意,對於賈斯的猙獰,她驚慌的瞪大著清眸,但回答的語氣卻很肯定。

賈斯濃眉擰了起來。「那我就要他死!」

「殿下!」守在門邊的兩名侍衛同時倒抽了口氣,王子這麼做,東窗事發之後,他們的前途堪慮埃。

心采霎時激動了起來。「不行!你不行這麼做,你沒有權利!」

「我是王子,我當然有權利。」

賈斯微笑,但俊美的臉色非常陰沉,他的唇故意擦過心采的頸部,讓她渾身泛起不舒服的戰慄,她那樣害怕的模樣,深深勾動了他的男性獸欲。

「回去拒絕姓陸的追求,我要你告訴他,你要接受我的追求。」賈斯揚起氣質高雅的笑容,但講話的內容卻很沒營養。

「殿下──」兩名侍衛的臉色越見愁苦,他們彷佛可以預見慘澹的未來了,生性霸道的主子,這下害死他們了。

心采漸漸泛起心驚,她的手腳又發涼了。

他說的會是真的嗎?現在是什麼時代了,縱然他身份尊貴,但是他有隨便置一個人於死地的權利嗎?

「你自己考慮清楚,如果你不接受我,繼續跟姓陸的在一起,那麼他的生命就會有危險,我會用我的勢力讓他在這裏活不下去,同時,我也會派人跟著你,不要再讓我知道你和姓陸的在一起,否則……哼。」

賈斯以冷哼做終結。

他真的憎恨極了陸磊,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贏那討厭的傢伙一次。

※※※

心采恐懼又疲 憊的回到家中,裴恩州正愉快的在燉一鍋小牛肉,室內滿溢著燉牛肉的香味,這是家的感覺。

「是心亮?」心采一怔,她敏感的問:「怎麼這麼晚才電話來,是不是家裏有什麼事?」

「爸!」心采走近裴恩州身身,父親穿圍裙的模樣好可愛。

她從來沒見過母親穿圍裙的樣子,家裏一直都有專門的廚子做菜沒想到她這輩子會有機會見到父親穿圍裙。

「牛肉聞起來很香吧?」裴因州試了試鹹淡,回頭看了眼女兒,得意的說道:「待會打個電話給陸磊,叫他過來吃燉牛肉,他最喜歡吃老爸燉的牛肉了。」

心采連忙裝成心亮,很開朗的笑說:「我剛剛才和他在一起逛佛塔,他有急事先回醫院去了,可能要忙很晚,沒福氣吃老爸你的拿手菜了。」

「是嗎?」裴恩對女兒寵溺的一笑,不在意的說:「那就咱們父女倆吃好了,你去洗個澡,再三十分鐘就可以上桌了。」

「好。」心采嫣然一笑,柔順的應承,裴恩州又轉過頭去愉快的燒水煮面條準備大展身手。

看著父親的背影,心采迷蒙了雙眼,感到心微微的泛著疼。

她好想告訴父親,她被賈斯威脅的事,可是她不能說,她知道父親明天要去旺奇國家公園的山區工作,她不要讓父親為她而煩惱。

於是她獨自心事重重,整晚想的都是賈斯的威脅,連吃飯也強顏歡笑,吃的不知味。

「怎麼了,心亮,今天的牛肉燉的不好吃嗎?」裴恩州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關心的問。

「怎麼會?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燉牛肉了。」心采擠出一個笑容,很努力的吃了滿滿一碗面。

她有預感,這樣溫馨的天倫之樂就快離她遠去了。

她知道她不能再待在這裏,她不能再跟陸磊在一起,否則她會害了陸磊,賈斯說他會派人跟著她,如果再看到她和陸磊在一起,就要對陸磊不利……想到這裏,淚水迷蒙了她的雙眼。

她覺得自己好沒用,不但不能帶給陸磊幸福,還會害他,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像心亮一樣堅強勇敢埃

夜半,正當心采輾轉難眠時,房裏的電話驀然響起。

「喂。」她落寞的接起電話,她多希望電話是陸磊打來的,她想聽聽他的聲音。

「姊!」彼方的心亮急急的喊。

「是心亮?」心采一怔,她敏感的問:「怎麼這麼晚才電話來,是不是家裏有什麼事?」

話筒那邊的心亮不答,反而狐疑的問道:「姊,你怎麼了?」

心采艱澀的一笑。「沒事,我沒什麼。」

「真的沒事嗎?你不要騙我。」心亮認真的問。

「真的沒事。」心采咬著下唇,她真希望心亮不要再問了,她怕自己會忍下住將賈斯的事說出來。

「你沒事就好。」心亮說完,語音突然有點模糊不清起來。「可是……我有事。」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了?」心采將自己的心中的煩惱暫時放在一邊,專注的聆聽心亮說話。

心亮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地說:「姊,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尼泊爾,我好想念老爸和公主。」

心采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苦澀地說:「我也正想回京都,既然如此,我們約好時間在臺灣見面好了。」

只要她離開陸磊,那麼陸磊就安全了,而且那個公主,那位漂亮得體的杜兒蘭也頗為適合陸磊,他們會是很相配的一對。

「嗯。」心亮無精打采的應了聲。

兩人很快商量好了時間地點,將最近的一班班機確定之後:心亮苦澀地說:「姊,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哦!」

「我也是。」心采幽幽一歎,亦有同感。

自古,情字弄人,情關總是難過,她們都深深體悟到了。

掛掉電話,心采依然心緒紛亂,她拿出紙筆,寫了一封有違心意的分手信給陸磊,準備到達臺灣時寄給他。

她咬著唇下筆,每寫一字,心就痛一分。

寫完信後,信紙上也斑斑淚痕,這是上帝給她的懲罰,懲罰她有了未婚夫還愛上別的男人,這是她不依循常軌而行的報應……這麼想使她充滿離別情緒的心好過了一些些,只是……仍舊難受。

她用冰涼的雙手將信裝進信封裏,電話在此時再度響起。

「睡了嗎?」陸磊的聲音傳來,旁邊很吵雜,醫院的午夜總是不平靜的。

「磊……」她忍不住激動的叫了他的名字,聲音裏有著哭過的沙啞。「有……什麼事嗎?」

在她已經決定要回日本的此刻,陸磊的聲音讓她的心好痛,她知道自己的語氣很不穩定,她要設法穩住自己。

「醫院裏很忙,一直到現在才有空打給你,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早就回來了。」她用輕鬆的語氣笑道:「我爸燉了牛肉,他說你最愛吃,可惜你沒能過來吃。」

「是嗎?」聽到她精神充沛的聲音,陸磊也笑了。「教授的手藝無人能敵,你說得我現在已經覺得餓了,幫我留一點,明天過去吃。」

「好。」心采柔順的應著,她彷佛可以聽到自己心底的歎息。

「早點休息,我明天也會很忙,忙完打給你。」

「好。」她的鼻子酸酸的,明天……



第十章

日本京都

京都是嫻雅幽靜的古城,春天,櫻花獨嬌著,不論是河邊路旁或是寺院山野間,處處怒放著惹人憐愛的櫻花,身處其中,就像身處在一幅畫裏一樣,清豔絕美的櫻花,在微風搖曳中,常會讓人看得忘我。

一如往常,心采在柳姨的陪伴下,在美容沙龍做了全套的保養護膚和護髮。

尼泊爾的氣候並沒有影響她天生麗質的水嫩肌膚,這些例行性的保養只是她打發時間的方法,她需要一些雜事來分心,讓自己不要想太多。

午餐時分,她與柳姨坐在一間高級料理店的包廂裏用餐,和室拉門外有著心曠神怡的遠山景色,外頭守著保護她的保鏢,這些情景和過去沒有什麼不同。

「柳姨,心亮比我可愛多了,對不對?」心采啜了口綠茶,微笑問道。

回來之後,它從柳姨口中得知,她母親已經知道她和心亮交換身份的事,事情是向來疼愛她的外公、外婆揭穿的。

據柳姨的形容,她母親知道事情後的表情很精采,筆墨難以形容,大家從未在美麗的女主人臉上看過那種陰晴不定的表情,完全超脫了她平時的高雅形象。

然而對於她的歸來,她母親卻一反常態的沒有半句責駡,不只如此,還有點不自在的逃避著她,這些舉動讓她感覺有趣而溫馨。

她想,母親一定很後悔沒有好好關心心亮,可是嘴硬的她又說不出口,面對她的回來,也只能顧左右而言他的閃避。

母親的彆扭,讓她首度感覺到她像個母親,有次在用餐時,她母親甚至用極為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她或許會去尼泊爾旅行,只是或許而已,還不確定。

她知道她母親是想去看心亮,只是不願直接說出來罷了,至於她還在猶豫的原因,應該是不想見到她們倆姊妹的爸爸吧,那個曾經是她丈夫的男人……

思及此,心采的唇角微微泛起了笑容,她得打個電話告訴心亮,母親是愛她們的。

「心亮確實況很可愛。」柳姨笑盈盈的說,「她呀,整天都很調皮,古靈精怪的,她很努力的學你,不過常露出馬腳,可是她很聰明,又都能把我們唬弄過去,要不是老先生、老夫人說出來,我們到現在還被你們姊妹倆蒙在鼓裏呢。」

心采笑了笑,夾了一塊湯豆腐品嘗。

水嫩的豆腐入口,她隨即有點疑惑。「柳姨,今天的豆腐好像沒什麼味道,調味調的不夠。」

「是嗎?」柳姨嘗了一口。「味道還是和以前一樣啊,經理知道你最喜歡他們清淡的湯豆腐了,你放心好了,要是換了廚子,經理會通知我們。」

「味道……沒變嗎?」

心采有些出神,難道她吃慣了尼泊爾重口味的食物之後,已經不習慣日本的清淡口味了?

她離開尼泊爾多久了?才幾天而已,陸磊應該已經收到她從臺灣寄去的信了吧?

她清楚的記得,自己信裏是怎麼寫的,她向他提出分手。

她說,她無法捨下她的未婚夫,她必須履行婚約,她要他忘了她,並且祝福他和杜兒蘭公主。

想到這裏,她的臉,忽然有些難以抑止的蒼白。

那封信寫的那麼公式化、可信度那麼低,陸磊會信嗎?

她說她無法捨下她的未婚夫,可是當她人在他身邊的時候,她的眼裏卻都只有他一個人,他怎麼可能會相信她信裏的鬼話?

搞不好陸磊一逼問,心亮就把什麼都說了,包括她與紫堂夏並沒有感情的事。

昨晚,她隨外公、外婆、舅舅和母親參加紫堂夏他祖父母的結婚周年紀念宴會時,她親口對紫堂夏說出了心亮的身份,還有心亮所在的地方。

當紫堂夏一接觸到她,就知道她不是心亮的時候,霎時,她有點明白心亮為什麼會愛上紫堂夏了。

現在,紫堂夏恐怕已經飛到尼泊爾去了,她……還是……

「我去一下化粧室。」

柳姨起身離開了,心采的心思又轉回她剛剛想的事情上,她的心卜通蔔通的跳。

她還是……打個電話告訴心亮吧,說紫堂夏已經去找她了,她沒有別的目的,只是想告訴心亮這件事而已。

掙扎了半晌,她終於拿出手機,撥了心亮房裏的號碼。

接通前,她突然有股焦躁不安的情緒,一顆心怦怦亂跳,她壓抑下複雜的情緒,靜下心來等待電話接通。

※※※

「喂。」尼泊爾那端的線路通了,傳來心亮無精打采的聲音。

「心亮,我是心采。」心采柔和的說,她的眼眸凝望著窗外搖曳的櫻花,感覺心裏稍微寧靜了一些。

「姊!」心亮的呼吸瞬間急促。

心采微微一笑。「你好嗎?在做什麼?」

「我很好,我在幫塔安寫飯店的價目表。」

「塔安他好嗎?」提到她們的好朋友塔安,心采唇際的微笑更深,在京都除了由子,她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他很好,把就在我身邊,卡瑪做了新的沙摩沙給我吃,很好吃。」

「什麼是新約沙摩沙?」心采感興趣的問。

在尼泊爾的時候,她也喜歡吃卡瑪做的沙摩沙,那是一種三角型的油炸面餅,裏面通常包碎肉、馬鈴薯、豆類或蔬菜餡。

「裏面包烤過的雞丁和切碎的洋蔥油炸,很好吃哦。」

心采點了下頭。「聽起來很美味。」

她覺得心亮那極力描繪的聲音像是努力讓她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愉快似的,心亮她……不開心嗎?

「是很美味,有機會的話,我再請卡瑪做給你吃。」心亮再度以高亢清脆的高昂音調說。

「好。」心采沉吟著自己要怎麼開口才好。

「那麼,媽好嗎?外公和外婆好嗎?」心亮嘻嘻哈哈的問。

心采柔聲道:「外公外婆已經回新加坡去了,他們正計畫要去看你,媽也想去看你,但是她很猶豫,我想,大概是因為去看你也會見到爸爸的原故吧。」

那頭的心亮傳來笑聲。「爸到旺奇國家公園去了,如果她馬上來的話,就不會碰到面。」

心采斂眉啜了口茶,柳姨快從化粧室回來了吧,她要怎麼對心亮說呢?兩個人這樣一直言不及義也不是辦法,還是趕快告訴心亮吧,速戰速決!

「對了,姊,我告訴你,陸磊已經到日本去了。」

心采還沒考慮好,彼方的心亮倒先輕描淡寫的告訴她,害她一愣,氣息瞬間變得虛弱無比。

「什……什麼?」心采芳心狂跳,手足無措的問。

陸磊來了──陸磊來了──

一時之間,她方寸大亂,遠方蒼翠茂密的樹林突然一陣迎風搖曳,彷佛她此刻被驟然打亂的心情。

「昨天他發現我不是你,他幾乎快氣炸了,我只好全盤托出,他昨天就出發了,我想他應該已經到了吧,你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陸磊拿著心采寫給他的分手信來質問她是什麼意思,他那麼憤怒,醫生都快殺人了,她不得不說實話啊,只好告訴他兩姊妹已經換過來了,這完全不能怪她,是時勢所逼。

「是……是嗎?」心采心神為之一奪,她深吸了口氣。「心亮,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心亮閑閑地問。

「紫堂夏他也到尼泊爾去找你了。」心采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清楚的說:「我想,現在他應該也已經到了。」

※※※

「和敬靜寂」四個墨大字體寫在茶道教室前方,這裏是京都最頂級的茶道教室,和室占地遼闊,室外古樹參天,身處其中,自然而然有種八方吹不動的舒閑寧靜。

心采坐在席上學藝,她的心情和茶道精神正好相反,十分波濤洶湧。

自從和心亮通過電話,已經過了十天。

心亮那裏的問題完全解決了,紫堂夏拜訪了她們的教授父親,還投資了塔安的飯店,飯店預計四個月後完工,他們也將在飯店完工時,在尼泊爾舉行簡單的訂婚儀式。

一切都得到圓滿的結局,她也衷心為心亮和紫堂夏感到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最好的結局,只是……還有一個人,他跑哪去了?

陸磊人呢?

十天前心亮說陸磊來日本找她了,他跟紫堂夏去尼泊爾的時間應該正好在空中交錯而過,而現在,心亮他們的問題都獲得完美的解決了,陸磊卻像在人海裏消失了一樣,毫無音訊,一直沒有現身。

這期間,她一直跟心亮保持著聯絡,心亮說陸磊沒有回尼泊爾,可是他也沒有出現在京都啊,他的無消無息讓她忐忑不安。

他究竟去哪里了?是回他新加坡的家了嗎?如果他不來找她,是否也該捎個訊息告訴她,他可知道她有多麼為他擔心?

又或者,他說要來找她只是句玩笑話,她根本不該當真,也不該抱著那麼大的期待,一直在等著他的出現。

「唉。」心采悄然無聲的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樣平淡如水的日子要過到什麼時候,她才二十三歲,為什麼就對生命歎息了起來?

她真是羡慕心亮,她決定和紫堂夏在一起需要很大的勇氣吧?畢竟龐大的紫堂家族連她都懼怕嫁進去,心亮向來生活的無拘無束,那樣義無反顧的投身下去,她一定相當愛紫堂夏,所以才可以做得到。

她有為陸磊改變生活模式的勇氣嗎?

有的!

她在心裏很快的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可惜她沒有這個機會向陸磊證明她有多愛他,因為她已經做了愛的逃兵。

無論她的出發點是否是為了他好,為了他的人身安危著想,她都是一個逃兵,一個稍遇挫折就退縮,不敢爭取愛情的笨兵!

所以她不值得陸磊愛她,一點都不值得,也難怪陸磊沒有來找她,如果她是陸磊,她也不會再愛一個隨隨便便就提出分手的女人。

他不來也好,她可以好好的忘記他,雖然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是只要每天忘一點點,總有一天可以將他全部忘記。

可是,一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全部將陸磊忘記,忽然之間,她的心就隱隱作痛,她不想忘記他,其實她一點也不想……

當當當──柔美的和絃音樂回蕩在寬闊的教室中,心采尷尬的臉都紅了,因為那是她的手機在響。

真是糊塗!她在做什麼?居然忘了關閉手機,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平時她都會記得關掉,今天是怎麼搞的,她從早上開始就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腦袋瓜子在想些什麼才會忘記。

「你好。」她連忙接電話,雖然已經偏頭捂住嘴唇了,可是還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請問是裴心采小姐嗎?」一個陌生的女子聲音。

「我是。」心采連忙起身,躬著身子往外走,走前彷佛還看到席前的茶道老師不悅的瞠瞪著她失禮的舉止。

對方平板的問追:「請問你認識一位元名叫陸磊的人嗎?」

心采的心,陡然不安的狂跳。「他怎麼了?」

她在和室長廊停住腳步,近午的陽光籠照著回廊,她感覺有些刺眼,那陽光讓她眼睛有點刺痛。

「陸先生重傷在醫院的加護病房,他恐怕活不了,想見你最後一面,如果可以的話,請你馬上到上賀醫院的加護病房來。」

心采覺得頭暈腳輕,太陽好像一直在旋轉,又像她的身子在旋轉,一定只是惡作劇,一個惡毒的玩笑,陸磊說過陸家的男人都有功夫,他怎麼可能輕易就要死掉了呢?

「小姐!」

保鏢在走廊上追喊著,心采這才發現她在跑,她的裙擺飛揚,用盡她全身的力氣在跑,整座寧靜的茶道教室因她的跑步而震動起來。

她哭了嗎?她摸摸臉頰,她是哭了,因為她的臉上一片水濕,而外頭,沒有下雨。

※※※

心采緩步走進加護病房,她不確定躺在病床上,渾身包裹著白色紗布的人是陸磊,那個紗布人只露出呼吸的鼻孔,她根本分不清楚。

「他是……陸磊?」心采瞅著床上那僵硬的紗布身軀,問著領她進來的護士小姐。

「你好好看看他吧,他快死了。」護士面無表情的說,「他跟人打架,被打成重傷,他的家人都不在這裏,也無法趕過來。」

護士小姐走了出去,心采看著旁邊複雜的儀器,她看不懂,可是她的嘴唇在顫抖,因為她覺得那些儀器好像沒有在動,他……生命跡象很弱了是嗎?

她痛楚的蹲下身,握住包裹著紗布的手,她的頭輕伏在床沿,淚水從她眼中不斷滑落。

「到底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都怪她不好,如果她不離開尼泊爾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陸磊要是待在尼泊爾就不會被人打到要送命。

但,現在說這些都為時已晚了,護士小姐說他快死了,如果他死了,那她獨自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如果他死了,她也只能隨他去,這是她唯一的想法。

「磊……」她淚眼婆娑的凝望著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如果他不能醒,說了千言萬語也沒有用,他也不會聽到,如果他醒了,她會用往後的時間告訴他,她有多麼愛他,因此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裴小姐。」沒表情的護士又走了進來,把一封信交給她。「這是在陸先生身上發現的,他在陷入昏迷前,交代你要看這封信。」

心采接過信,那是她寫給陸磊的分手信。

她抽出信紙,一樣是她寫的那張,沒什麼不同,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是當初她寫的那樣,沒有半點異樣。

陸磊為什麼要她看信?

「還看不出端倪嗎?」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心采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看不出來。」

「哦,原來你這麼笨。」後頭的聲音戲謔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要你看清楚,你的分手信寫的好拙劣,我一點也不認同。」

那熟悉的聲音令心采霍然回過頭去,她看到陸磊颯朗的站在她面前,正直勾勾的凝視著她,他非但沒有半點傷,還神采奕奕的很。

「你──」心采眨了眨眼,睫毛還掛著末乾的淚珠,她看了床上的紗布人一眼,連忙鬆開手。

她被騙了,陸磊弄了一個假人來騙地,難怪她覺得那些儀器好像都沒有在動,原來是假的。

「高興看到我嗎?」陸磊緩緩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對她張開雙臂。「我沒事,命還長得很,你要抱抱看,確定一下嗎?」

心采鬆口氣的歎息一聲,驟然投身於他懷中。

陸磊親密的摟著她纖小的腰身,揶揄地問:「還想不想跟我分手?」

心采羞澀的垂下眼睫,濕濕的面頰提醒著她剛剛有多斷腸傷心。「不想了,永遠都不會再想了。」

她緊緊抱住陸磊的腰,埋首於他胸前,汲取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更懂得珍惜手中所握有的幸福,這幸福,再不能隨便丟棄呵。

她抬起眼看他,發現他火熾的黑眸也正瞅看著她,兩人眼神交纏須臾,彼此都知道對方想做什麼。

他低頭含住了她的唇,她一點也沒反抗,熱烈的反應著他的吻,她把自己對他的思念盡付在這一個吻裏,滿足的歎息。

兩人的唇齒在許久之後才分開,心采迷戀的望著陸磊俊挺的臉龐,竟不由自主的伸手輕撫他的臉。

他們分開才十幾天而已嗎?怎麼感覺已經分開好久好久了。

「看你迷戀我迷成這樣,還想離開我?」他捉住她的小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他的聲音有些粗嘎,透露他升起的欲望。

她低低垂著眼睫,像個小學生般的認錯。「我是……一時糊塗。」

「你確實很糊塗。」他輕敲她腦袋一記。「你以為跑回來就沒事了?心亮的安危呢?你你有沒有想過你妹妹?」

「啊──」心采張著唇說不出話來。

她,真的都沒有想到,如果她有想到,她就不會衝動的跑畫來了。

忙了半天,原來她跑回來也無濟於事,賈斯照樣會看到她出現在尼泊爾,當然他不會知道那不是她。

陸磊繼續說:「心亮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你就不怕賈斯誤認她是你,而對她下手?」

心采更加驚訝,她圓睜著黑白無垢的眸子。「你都知道了?」

凝睇著她,陸磊要笑不笑的說:「心亮把什麼都告訴我了,你該知道她是守不住秘密的。」

心采擔憂的抬起眉眼,煩惱的看著他。

「那麼現在怎麼辦?賈斯他不會放過我們的……這樣好不好,你留在這裏好不好?日本的醫學雖然進步,但也有再進步的空間,你可以留在這裏做研究……」

「我還是要回去尼泊爾,而且你要跟我一起回去。」陸磊打斷了她,堅定的說:「心亮婚後要住在日本,難道你想留教授一個人在尼泊爾?我和教授還有很多研究沒有完成,我們絕不會半途而廢。」

心采猶豫的咬著唇。「可是賈斯……」

她當然不想留父親一個人在尼泊爾,但賈斯擁有的勢力是他們所無法對抗的,她不要她跟陸磊過得提心吊膽,整天膽心賈斯來找麻煩。

「他沒有威脅性。」

在心采還沒明白過來的時候,陸磊帶著她走到病床邊,他緩緩把紗布自床上的人頭上解開,隨著紗布解的越多,心采的表情越是訝異。

「他怎麼會在這裏?」她瞪著床上的賈斯,他扭曲著五官,好像痛苦得說不出話來,平時的俊美都消失了。

然後,她看到挾持她的那兩名守衛一臉愧疚的走進來。

「很抱歉,裴小姐,請你原諒我們也是身不由己……」

「這是怎麼一回事?」心采更是一頭霧水,她看著陸磊,現在只有他能給她答案。

※※※

一年後尼泊爾

紫堂塔安飯店被評選為尼國境內第一名的飯店,慶祝酒會在一小時後舉行,飯店大堂的招待廳已經聚集了好多媒體,準備做連線報導。

「我的經理,來,來看看這本熱騰騰剛出爐的雜誌。」塔安高興的把一本雜誌送到心采面前,獻寶似的語氣很是興奮。

「寫了什麼?」坐在辦公桌後的心采柔柔一笑,她低下螓首,詳閱塔安送上來的雜誌。

懷胎六個月的她,柔順的長髮披在肩上,清秀的臉龐脂粉未施,瓜子臉蛋依然只有巴掌大小,絲毫未因孕期的好胃口而腫脹。

她現在是紫堂塔安飯店的經理,和塔安一起推動飯店事宜,而紫堂夏……也就是她的妹夫兼飯店的幕後投資人,那位有錢大爺只是閒暇有空和心亮一道回娘家來的時候,夫妻倆才會閑閑的來飯店晃上一下,他們根本不管事。

一年的工作下來,她覺得很有成就感,過去她一直以為自己只能當個坐享其成的少奶奶,生活在母親領馭下的她毫無目標,彷佛嫁入豪門是她生命裏唯一要做的事。

而現在,她卻在這裏發掘了自己的工作潛力,她的創意常獲得塔安的欽歎,也常讓她父親揉著她的頭,直誇她是「聰明的漂亮丫頭」,這大慨是遺傳了她有工作狂的雙親吧,對於現有的一切,她很滿足。

自從嫁給陸磊,她才知道安定的居家生活的有多美好。

婚後她跟隨陸磊在尼泊爾定居,享受著父親及丈夫對她的寵愛,而自從她懷了雙胞眙之後,她母親三不五時就飛來看她。

那位元沈小姐和裴先生現在的相處模式跟以前沒兩樣,沈小姐跋扈如昔,而裴先生則什麼都依意見多多的沈小姐,心采和心亮都衷心的希望竺們的父母能再續前緣。

「看到了吧,都是誇我們飯店的好話耶。」塔安露出大大的笑容,只差沒在富麗堂皇的辦公室裏手足舞蹈。

「是呀,都是好話。」心采微微一笑。

塔安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而且在她和心亮各有歸宿之後?他和費娃也跌破眾人眼鏡的擦出愛的火花,目前正在熱戀中。

「塔安、心采!你們在嗎?」說人人到,費娃推開辦公室的門,興匆匆的嚷嚷,「賈斯王子派人送了花藍來耶!真夠面子!」

心采的笑意更深了。

沒人知道陸磊和賈斯的「交情」有多深。

一年前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裏,她從陸磊口中得知陸氏家族對尼泊爾皇室的貢獻。

原來,富甲一方的陸氏家族長期資助貧苦的尼國做醫療發展,但是自認為自己很高高在上的賈斯並不知情,同時,他也不知道他擅長闖禍又任性妄為的偏激個性老早已經令他的皇室長輩們相當感冒。

後來,他揚言對付他一直看不慣的陸磊,這件事由他的侍衛洩漏了秘密,震驚了皇室的主事者。

他們把不知天高地厚的賈斯教訓了一頓,並交給陸磊處理──

而陸磊也很給面子,他非常的手下留情,只不過把賈斯空運到京都,然後用紗布裹一裹,要他好好躺在床上數個小時而已。

這件事被賈斯視為他個人王子生涯的奇恥大辱,為求自保,他當然不敢再來找陸磊的麻煩,而且現在還挺虛偽的,居然送了花藍來。

※※※

鎂光燈頻閃的酒會一結束,心采隨即看到丈夫高大的身影走進會場,他這個人,跟她爸爸一樣,對酒會這種抛頭露面的事沒興趣,約好了酒會結束才來接她回去。

「累不累?」陸磊體貼的把心采扶起來,懷著雙胞胎的她?雖然才只有六個月的身孕,肚子已經比常人大了,因此行動上有些不便。

「還好。」心采輕靠著夫婿,她細聲地說:「我告訴你哦?剛剛那些中看不中吃的自助餐點無法讓我吃飽,我好想吃爸燉的牛肉哦,不知道爸燉好了沒有?我現在就想吃。」

陸磊輕摟住妻子安撫。「應該已經燉好了,再忍耐一下,回家就可以吃了。」

他已經很習慣「吃」這件事變成他們夫妻目前的首要任務下,畢竟有健康的母體才有健康的寶寶對吧。

「我還要吃醃黃瓜,可以繞到卡瑪那裏去拿嗎?」心采仰著臉蛋問她的天。「昨天卡瑪說替我做了一大罐,足夠我吃到生產為止,一想到就覺得好幸福,雖然卡瑪很適合爸爸,可是爸跟媽現在的感情也不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陸夫人,你好。」突然有兩名記者走到她眼前,客客氣氣的喚她。

心采對丈夫的閒話家常被打斷了,她看著面前那兩張陌生的東方面孔。「你們──」好像有點眼熟,可想她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一年前在費娃湖,我們曾有一面之緣。」其中一名記者靦腆的提醒她。

心采恍然想起。「原來是你們!」

就是他們!就是他們這道光讓她和陸磊確定了彼此的感情,說起來,她還真要感謝他們,如果他們沒出現,她的感情可能還在原地打轉,現在大概蹲在紫堂家的深閨當怨婦。

「當時真是抱歉。」兩名記者異口同聲的表達歉意。

心采嫣然一笑,輕快的說:「不要這麼說,我要謝謝你們沒有把我的行蹤報導出來,不然我就糟了。」

兩名記者的臉色不約而同的小小尷尬了一下。「呃──沒報導,那個是因為……因為陸先生找到我們,他‘指導’了我們一下,讓我們明白即使是在文明社會,也有不能隨便發表新聞。」心采瞪大清眸,笑睇了一眼丈夫。「真的嗎?他真的這麼做嗎?」

她當然聽懂他們加重「指導」兩字的意思,想必陸磊是用他的功夫指導他們了。

兩名記者連忙澄清道:「不能怪陸先生,都怪我們不懂事。」

心采仰首對陸磊噗哧一笑。「老公,原來你這麼暴力。」

當時她回到日本之後就覺得奇怪,為什麼那麼有價值的報導沒有被抖出來,原來是陸磊把不利於她的新聞壓了下來。

「我們很感謝陸先生邀請我們來採訪經營成功的紫堂塔安飯店,可以幫陸先生和陸夫人拍一張照片嗎?當成我們報社的獨家。」

「當然可以。」心采落落大方的挽住丈夫的手臂,露出滿足的恬靜笑容,讓照片為她的幸福作見證,很俗氣,但她感覺很踏實,心底漾著一片甜。

記者走後,心采輕挽著陸磊走出飯店大門,她情難自己的拉住陸磊吻了一下,她呀,要用一生來回報陸磊對她的好。

滿天星子照耀著大地,美麗的大肚婆放開俊帥的老公,她輕汲了一口涼涼的空氣,她已經習慣了尼泊爾各個季節的面貌。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我做了這些?」心采在上了他們心愛的吉普車後,詢問她旁邊的駕駛人。

「現在知道不好嗎?」陸磊先是深情的凝視她,隨即眨眼促狹的笑著。「讓你更感動,讓你覺得你要用一生來回報我對你的好,你這個古都來的單純公主現在一定有此感想對不對?」

「你──」心采又好氣又好笑,他真的太瞭解她了,完全猜中她心中對他柔軟的愛戀。「真是拿你沒辦法,我們快回家吧,我想……」

「燉牛肉。」陸磊不疾不徐的介面,踩下油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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